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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往常一样,他回家的时候,都会给大家捎来许多礼物。

圣诞节前夕,卢克也从新港海军学校回家来了。人还没有到家,家里人早就听到了他洪亮的嗓门,因为他已经在大街上跟别人打招呼了。他像一阵风似的进了家门。大家都笑了起来。

“哎呀,你们看谁来啦!海军上将回来啦!爸爸,你看看儿子怎么样?哎呀,我的老天爷!”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拥抱了甘特,还拍了拍父亲的背部,“我还以为你病着呢!瞧,你老人家气色多好啊,就像春天盛开的花儿一样。”

“好极了,孩子,你好吗?”甘特笑逐颜开地说。

“好得不能再好了,上校阿金,你小子怎么样?好极了!”他不等对方答话,一口气说了下去,“哎呀,哎呀,这不是老秃子吗?”他大声地叫起来,使劲地握了握本恩的手,“我没想到你也回来了。妈妈,你这个大姑娘,”他一边说,一边跟母亲拥抱起来,“大家都过得好不好?一切顺利,太好了!”他大声地叫着,别人根本没有机会插嘴。

“哎呀,孩子——你到底怎么回事!”伊丽莎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说,“你出什么事了?你走起路来好像有点瘸嘛。”

看着母亲吃惊的神情,他像个白痴似的忍不住大笑起来,手指还不住地向她身上直捣。

“哈——哈!我被潜水艇发射出的鱼雷炸了一下,”他开玩笑地说,“噢,没关系的,”他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我给电气学校的一位同学割了一小块皮,帮他治伤的。”

“什么!”伊丽莎尖叫了起来,“割了多少?”

“噢,只不过6英寸长的一小块,”他满不在乎地说,“那个家伙被火烧得很严重。我们大家凑起来,每人给他捐了一小块皮。”

“我的天哪!”伊丽莎说,“你会变成瘸子的,你还能走路真是奇迹。”

“这个孩子老为别人着想,”甘特自豪地说,“叫他把心血倒出来,他都肯做。”

这位水兵儿子回来时多带了一只箱子。他在途中给父亲买了各种各样的饮料,其中有几瓶苏格兰威士忌和黑麦威士忌、两瓶杜松子酒、一瓶朗姆酒。还有雪利酒和西班牙黄酒,也是每样一瓶。

晚饭前大家开怀畅饮,都喝得醉醺醺的。

“让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也喝上一杯吧,”海伦说,“不会有什么害处的。”

“什么!我的小宝贝!孩子,你是不喝酒的,对不对?”伊丽莎开玩笑地对尤金说。

“他不喝才怪呢!”海伦用手捅了捅他,“呵!呵!呵!”

她给他斟了满满的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给你!”她兴高采烈地把酒杯递给了他,“这个对他没什么害处的。”

“孩子啊,”伊丽莎一只手举着酒杯,神情严肃地说,“我希望你不要喝上瘾。”她仍然信守着老“少校”的教训。

“没错,”甘特说,“要是上了瘾,这玩意儿就能把你的一生彻底毁掉,它比什么都厉害。”

“兄弟,一旦上了瘾,你这一辈子就完蛋了,”卢克也说了一句,“接受我这个傻瓜的忠告吧。”

尤金举起酒杯的时候,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警告他。一口酒刚刚下肚,他稚嫩的喉咙就被烧得火辣辣的,呛得他气都喘不过来,眼泪也流了出来。在这之前,他也喝过几次酒,但那都是在伍德森街姐姐的住处喝的,每次都只是浅尝几滴。他曾经跟吉姆·屈维特一起喝过,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喝醉了。

吃完饭后,他们又喝起酒来。尤金也获准再喝一小杯。然后,大家分头进城购买圣诞礼物,尤金一个人被丢在了家里。

美酒落肚之后,他感到通体舒畅,温暖的脉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每一根疲惫的神经都沉浸在这种巨大、平静的感受中,这是他从来没有领略过的。过了一会儿,他又跑过去打开藏酒的柜子,拿出一只喝水用的大玻璃杯,尝试着把几种酒都调配在一起:威士忌、杜松子酒、朗姆酒。然后一个人坐在桌边,慢慢地喝了起来。

等他喝下这一杯可怕的混合物后,感到似乎有人用闪电般的拳头重击了他一下。他很快就醉倒了,并且也明白了人们都喜欢喝酒的原因。他知道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伟大的时刻之一了——他躺在那儿,贪婪地注视着深紫色的液体主宰了他纯洁的肉体,就像少女初次委身于情人的怀抱一样。突然,他彻底明白了人们所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道理——在感官方面他更加强大、更加敏锐,是典型的甘家人。他高大的身躯和瘦长的四肢感到欢欣、振奋,烈酒在他的体内更加出色地发挥了自己的魔力。世界上再也没有谁能沉醉得如此崇高、如此庄严了。这种沉醉胜过了他听过的所有音乐,胜过他所读过的所有绝妙诗篇。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呢?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撰文尽情抒发这种豪情呢?哎,既然可以买来瓶装的神仙,然后送进肚里,让自己也当一回神仙,那么人们为什么不愿意长醉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