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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间吧,都一样。”范·叶芝说。

会客室对面的那间卧室前门正好敞开着,他们就把他扶了进去,并抬上了床。

“我们帮他把鞋子脱下来吧。”裘里厄斯·阿瑟说。于是,他们解开了他的鞋带,脱掉了鞋子。

“孩子,你还有别的事要帮忙吗?”袭里斯·阿瑟问。

他很想请他们帮着把衣服脱掉,帮他盖上被子,然后关上房门,以遮掩他违背家规的行为,但是他连说话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他们俩笑嘻嘻地站着看了一会儿,门都没关就离开了。

他俩走后,他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他没有了时间概念,但是思维仍然很清晰。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起身下床,把门关紧,然后脱衣再睡,可就是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不一会儿,家里人全都回来了,只有伊丽莎一个人仍然在城里思考着购买什么样的圣诞礼物。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甘特、女儿海伦和两个儿子一齐走进他的屋子,瞪大眼看着他。当他们问他的时候,他的喉咙就像火烧一般,根本回答不出来。

“说话呀!说话呀!”卢克大声地喊着,冲过去用力地掐他的脖子,“你变成哑巴啦,你这个白痴?”

我不会忘记你这样对待我的,尤金心想。

“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要不要人格了?怎么弄到这个地步了?”这位水手像演戏似的高声喊叫着,一边大踏步地绕着屋子走动起来。

他以为他很了不起!尤金心想。他的舌头迟钝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是他的喉咙还是能发出一些声音来,他颇有讽刺意味地模仿起哥哥说教时的节奏来,“吐——吐——吐——吐!吐——吐——吐——吐!吐——吐——吐——吐!”他模仿得惟妙惟肖。海伦弯下腰替他解开了领结,禁不住笑了起来。本恩阴沉的脸也猛地露出了笑容。

你有没有这个?有没有那个?有没有这个?有没有那个?——他跟着这个节奏摇啊摇。不,妈妈。我们今天把人都丢尽了。但我们还有不少新的自尊呢。

“嗨,安静点,”本恩咕哝道,“家里又没死人。”

“赶快去烧点热水来,”甘特说,他显得非常在行,“他得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才行。”在这一刻,他一点都不老。在这奇妙的一瞬间,他的生命从消逝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忽然变得精神焕发、行动敏捷。

“你就省点力气吧,”海伦对卢克说,然后离开了房间,“关上房门。看在上帝的分上,如果可能,最好别让妈妈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马上变成了重大的道德问题,尤金心想。他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几分钟过后,海伦手里拎着一壶热水,拿着玻璃杯和苏打粉走了进来。甘特冷酷地把苏打水灌进了他的肚子,直到他开始呕吐起来。正当他连吐带呛的时候,伊丽莎进门了。尤金从洗脸盆上抬起他病态的脑袋,一声没吭,他看见母亲站在房门口,脸色苍白,还看到了她衰弱的棕色眼睛。她的这双眼睛平时并没有多少神采,可她一旦怀疑出了什么问题时,就会闪闪发亮,非常灵敏。

“哈?哼?怎么回事呀?”伊丽莎说话了。

当然,她一眼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

“说什么呢?”她大声追问道。其实并没有人说什么。他有气无力地冲她笑了笑,自己虽然觉得又恶心又痛苦,但是一见到母亲那副做作的样子,他不禁觉得十分好笑:她每次发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时,总要故意装得毫不知情。大家一见这情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哦,天哪!”海伦说,“她回来了。我们还指望天下太平以后,你再回来呢。快来看看你的小宝贝吧。”她边说边笑了起来,同时把尤金的脑袋稳稳地托在自己的手掌里。

“现在觉得怎样了,孩子?”甘特慈祥地问。

“好些了。”他含糊地回答。同时高兴地发现自己的嗓音并没有永远被麻痹。

“嗯,你瞧瞧!”海伦的口气虽然友好,但还是透出一丝怨气来,“这只不过证明了我们甘家人全都是一副德行,个个都爱酒如命。这可是遗传啊。”

“真是倒霉透顶了!”伊丽莎说,“我一直希望至少有一个儿子不喝酒。但是现在看来,”她说着说着,眼睛就流下来了,“上帝好像要惩罚我们全家了。这全都是你父亲造的孽啊——”

“噢!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海伦生气地叫了起来,“快住嘴吧!喝一次酒也不会把他喝死的,他会从中得到教训的。”

甘特咬着他的薄嘴唇,习惯性地舔了舔大拇指。

“我早就知道,到时候肯定会怪到我头上来的,是啊——要是有人摔断了腿,也会怪在我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