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数在美国的全能性以及其影响[1](第4/10页)

暴政往往利用专断,但在必要时可以不依赖于专断。

在美国,多数的无限权威,不仅有利于立法者的合法专制,而且有利于行政官员的专断。因为多数对立法和监督法律执行享有绝对控制权,而且对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享有同等控制权,因此它将公职人员视为它的被动代理人,愿意依赖他们完成自己的计划。因此,多数并不提前介入公职人员的职责细节,也不会不辞辛劳地规定他们的权力。它对待他们就像是主人对待自己的仆人,由于他们始终处于它的监督之下,所以它能够随时指导或者修改他们的行为。

一般而言,美国法律在其规定的范围内赋予公职人员以自由。有时多数甚至允许公职人员越过这个界限。在多数的舆论保障下,他们因为多数的支持而强大,他们敢做连习惯于专断行为的欧洲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按照这种方式,一些习惯在自由中形成,它们终有一天会给自由带来危害。

多数在美国对思想的影响

在美国,当多数对一个问题做出不可取消的决定,这个问题就不再进行讨论。——为什么。——多数的道德力量对思想的影响。——民主共和制度使专制无形化。

当你前来考察美国是如何左右人们的思想时,你会清楚地意识到多数对思想的影响如何高于我们在欧洲所知晓的一切权威的影响。

思想是一种无形且几乎无法察觉的力量,它敢于嘲笑所有暴政[敢于嘲笑镣铐和刽子手。你可以用马勒布形容死亡的句子来形容思想:它不会止步于罗浮宫门前,而只会止步于穷人的家门前[25]]。在今天的欧洲,即便是最专制的君主,也无法阻止某些反对他们的思想在他们的国家中,甚至在他们的宫殿中传播。而美国就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只要多数的决定是不确定的,人们就能够继续讨论;但是,只要多数做出不可取消的决定,每个人都默不作声,而不管是这个决定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都结合在一起。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很简单。没有一个君主专制到可以将所有的社会力量握在手中并征服其所面对的所有反对力量,但拥有立法权和执法权的多数则能够做到。

而且,国王只拥有一种能够影响人民的行动但不能触及心灵的物质力量;但多数既拥有物质力量又拥有道德力量,其既能影响人们的行动又能影响人们的内心,既能制止行为又能消除实施行为的欲望。

大体上,我知道没有哪一个国家在思想的独立和讨论的真正自由方面不如美国。

没有哪种宗教或者政治理论不能在欧洲的立宪国家中进行自由传播,并且不能向外国传播[≠我也不知道有哪个欧洲国家强大到不用时不时被迫了解严酷的事实真相。而在美国一切并非如此。≠];因为在欧洲,没有一个国家如此屈服于一个单独的权威,这种权威使得想说真话的人得不到某种支持,从而无法维持自己的独立成果。如果敢于说真话的人不幸生活在一个专制政府的统治之下,人民往往会站在他那一边;如果他生活在一个自由国家,他必须将王权作为保护伞。如果他生活在民主国家中,则有社会的贵族阶级支持他;如果他在其他国家,则有民主的力量支持他。但在民主制度组织得像美国这样的国家中,只有一种权威,即力量和成功只有一种根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26]

在美国,多数在思想周围筑起一圈高墙。在这个限制内,作家可以自由写作;但如果他敢逾越这个界限,他就会遭殃。这不是说他有遭受火刑的危险,而是说他要成为众人反感和日日烦扰的对象。他的政治生涯画上了句号,因为他冒犯了唯一有能力为他开启政界大门的权威。他的一切都被剥夺,甚至连荣耀也是如此。在发表自己的观点之前,他认为自己有一定支持者;而现在,当他把自己完全暴露于众人面前时,他似乎不再拥有这些支持者;因为那些谴责他的人公开批斗他,而与他具有相同想法的人则失去勇气,保持沉默并躲得远远的。他让步了;最后,在每天的努力之下,他完全屈服并保持沉默,仿佛因说过真话而感到后悔。

镣铐和刽子手是暴政以前使用的野蛮工具,但在今天,文明使本来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学习的专制得到了完善化。

可以这么说,昔日的君主靠物质力量进行镇压,而今天的民主共和国完全靠精神力量进行压制,连人们的意志它都想束缚。在一人专制政府的统治下,为了触及灵魂,专制粗暴地打击身体,但灵魂却能够逃离这些拳头,使自己变得更高尚;但在民主共和国中,暴政没有以这种方式进行,它放任身体的自由,而直接着手于压制灵魂。国家的首脑不再说:“你得跟着我的想法走,否则就得死”;而是说:“你是自由的,不必跟着我的想法走;你的生活、你的财产、你的一切都属于你;但从今天起,你在我们当中将是个外人;你将保留作为一个公民所享有的特权,但这些特权对你来说毫无用处。如果你期望获得同胞公民的选票,他们将不会选择你,如果你要求得到他们的尊重,他们将假装尊重你。你仍然留在我们之中,但你将失去作为人类所享有的权利。当你接近你的同胞时,他们会像躲避肮脏的生物那样躲避你。而即便是那些相信你清白的人也会抛下你,因为他们害怕人们也会躲避他们。平静地活下去吧,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我会让你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