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数在美国的全能性以及其影响[1](第5/10页)

专制君主政体使专制声名狼藉。我们要警惕,不能让民主共和政体使专制死灰复燃,使专制成为某些人的沉重负担,而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却不那么可憎和卑鄙。

在旧大陆一些最自命不凡的国家中,曾经出版过旨在忠实地描绘同时代人的恶行和谬论的书籍。当拉布吕耶尔完成其著作的一个章节时,他住在路易十四的宫殿之中,而莫里哀在演给朝臣们观看的戏剧中批判宫廷。但美国的主导权威却无法忍受这样的嘲弄。最轻微的指责都会伤害它,最不尖锐的真相都会令它感到震惊;无论是它的一言一行还是它最根本的德行都得加以赞美。任何一名作家,无论他多么声名远播,都难逃恭维同胞公民的命运。因此,多数生活在自我崇拜之中,美国人只能从外国人的口中或者根据经验了解某些真相。

如果说美国至今还没有出现伟大的作家,那就只能在这方面寻找原因,没有思想自由,就无法产生文学天才,而美国所缺乏的就是这样的思想自由。[27]

宗教法庭始终未能阻止反对宗教的书籍在西班牙大量流通。在美国,多数的统治在这方面做得更好,它甚至消除了出版类似书籍的思想。美国虽然有不信宗教的人,但是可以这么说,他们在那里没有自己的报刊。[28]

你发现有些政府通过谴责淫秽书籍的作者力求维护社会风气。在美国,没人因为这样的书籍而受到谴责,但没有人想写这样的书籍。这不是说所有公民都拥有高尚的道德,而是说多数的道德地位是难以撼动的。

在这方面,权力的行使无疑是好的。但我探讨的仅是权力本身。这种不可抗拒的权力是一种始终存在的事实,而它的正确行使只是一种偶然现象。

[难道巴黎的多数没有开始喜欢每天玷污我们的戏院的污秽书刊吗?]

多数的暴政对美国人的民族性格的影响以及美国人的巴结思想

迄今为止,多数的暴政对风俗习惯的影响大于对社会行动的影响。——这些影响妨碍了人民的伟大品格的发展。——像美国这样创建的民主共和政体使绝大多数产生了巴结思想。——为什么人民自身的爱国主义精神强于以人民的名义进行统治的人的爱国主义精神。

我在上文中指出的那种趋势虽然在政界还表现得不够明显,但它已经对美国人的民族性格产生了值得注意的影响。我认为美国迄今为止活跃于政治舞台的杰出人物之所以不多,正是因为多数专制的作用日益增强。

当美国独立战争爆发的时候,杰出人物大量涌现;当时,公众舆论没有被暴政所引导和压制。这一时期的伟人们,在自由参加思想活动的过程中,拥有他们各自特有的伟大之处;他们将自己的光辉洒遍全国,而没有借国家的力量来增加自己的光辉。

在专制政府中,靠近王权的达官显贵,奉承君主的情感并心甘情愿地屈服于君主的反复无常。但是全国的人民大众并不想卑躬屈膝,他们之所以服从,往往是因为自己的软弱、习惯或无知,有时也出于对国王的喜爱和忠诚。我们发现有的民族以牺牲自己的意愿来满足君主的意愿来作为一种快乐或骄傲,按照这种方式,在服从行为之中保持一种精神上的独立。这样的民族虽然不幸,但尚未走向堕落。此外,做自己不赞成的事情与做自己假装赞成的事情存在很大的差别:前者是由软弱的人实施的,而后者则仅由具有奴仆习性的人实施。[29]

在自由国家中,美国人都或多或少地针对国家的事务发表自己的观点;在民主共和国中,公共生活不断与私人生活相混合,主权在各个方面都是可接近的,而主权也希望人们提高嗓门发表意见以便引起它的注意;因此,这两种国家与专制君主国相比,存在更多设法利用主权的弱点和以损害主权的激情为代价而谋生的人。这并不是说这些国家的人天生就比别处的更坏,而是说明这些国家中存在的诱惑更强,而且更多人会同时受到这种诱惑的影响。因此,人们的灵魂更容易走向普遍性堕落。

在民主共和国,人们对绝大多数存有巴结思想,而且这种思想在同一时间渗入所有阶级。这是民主共和国应当遭受的主要谴责之一。

尤其是在像美国这样的民主共和国中,这样的谴责是真实可信的;在这里,多数拥有如此专制和不可抵抗的统治,以至于你必须放弃自己作为一个公民所享有的权利。也就是说,当你想要偏离多数规定的道路时,你甚至得放弃自己作为一个人所拥有的地位。

在挤进美国政界的巨大人群之中时,我发现很少有人具有昔日令人尊敬的美国人所具有的且随时随地都应当作伟大人物的显著性特征的那种刚健坦率和正直不阿的精神。乍看之下,你会认为所有美国人的头脑都是由同一个模子塑造的,因为他们全都遵循同样的道路。的确,外国人有时会遇到一些离经叛道的美国人;这些美国人谴责法律的弊端、民主的多变性和教育缺失;他们往往能够注意到败坏了国民性格的缺陷,并指出纠正这些错误的方法。但是,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成为他们的听众;而你,作为他们倾诉这些秘密思想的对象,只是一个偶然经过的外国人。他们愿意将对你没有多大用处的真相告诉你,但当他们进入公共场所,他们会使用另一种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