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第4/5页)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呐,绝不仅止步于什么介绍被介绍,或是人情层面上那么简单。只要是了解了它的本质,就会明白缘分这东西大有文章啊。我这人,在世人眼里乖僻得很,可在缘分这东西上,无论我是否知晓对方的为人,我都是赌上这条命的。让把我的活法叫做乖僻的世道见鬼去吧!

来!喝!

赏花酒虽然可口,却比不过漫漫秋夜中的赏月酒来得风雅呀。

等亮红灯的末班电车过了富坂,这一带就会回归静寂了。二楼那些女学生也差不多快睡了吧。

庆应四年辰年刚一开年,鸟羽伏见之战就开始了。那时候局长配属下的小姓差不多该有十人上下,市村铁之助也是其中之一。

按年份算的话,他也才十五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遭遇太多辛劳,他的个头儿很小。巴掌大白净的小脸稚气未脱,别说是留着前发了,就算他囟门上的头发都还在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娃娃。

他大哥辰之助年长他几岁,应该是被安排到哪个队里去了。具体是哪儿我也不清楚,不过从我对他的长相完全没有印象这点来看,至少不是我的部下。

十人组成的小姓队依旧由吉村贯一郎在负责。他的职位是诸士调役,也就是所谓的宪兵。然而在大政奉还的危急关头上,队士的行为哪里还能有什么规范可言。离开不动堂村的驻地后,我们进入了二条城,然后没多久就被赶了出来,只得又去了伏见的奉行所。用现下军队的话来说,应该是战时动员了。

你跟我们同为近卫兵,完全可以想象一下我们当时的心情。明明身为御前侍卫,却不得不离开御所。若是圣旨,就算让我们奔赴战地都可以理解,但实际上那其实却是被流放了。

而且要真有战时动员的指令,军备上理应有所增强。可现实却是我们的人数锐减 ——因为从那时候起,就陆续有人当起了逃兵。

造成如此局面的原因之一,就是队里将剩余的军费分给了队士们。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像话,可一笔平生未见的巨款到手,有人会心生邪念也算是人之常情。

这么说的可不是我啊。是那时候近藤当着我的面把土方训了一顿。说——把这么大笔钱交到一群没见过钱的人手上,他们会有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吧!难道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土方的回答出乎意料。“如果为的是那些什么人之常情,想跑就跑吧。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无情无义的战争。这样倒是省了在战场上扭扭捏捏的功夫了。 ”

我当时可以说是恍然大悟啊。这种话,落在没经历过战争的人耳朵里,也许有些强词夺理的意思,然而其实它不无道理。你可以参照现在的军法,比起临阵脱逃,不如一开始就从军免脱更好,不是么?如果这是土方为了能够确立作战计划,事先对队士进行的筛选,那么道理上就说得通了。

逃兵续出的原因之一,其实就在近藤勇身上,不过他本人也深有自觉,旁人也不好再多责难。

近藤把大义名分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新选组的本质,为何而存在……平时就成天把这些精神教条挂在嘴上。什么伴君的武士、御所的藩屏云云。

谁知这些大义名分有一天却被彻底颠覆。不仅如此,还扣上了御一新之敌的帽子,甚至让人说成碍眼给赶了出来。队士们心灰意冷选择脱逃,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少年队士中竟无一人离队。他们一个个眼神坚定,一脸追随到底的表情。

这是吉村教育下的成果么?不对……不止。这里边儿还透着个情字。就算怀揣重金,就算大义沦丧,情在,人在。骨肉亲情可不是金钱和道理能衡量的。

吉村贯一郎应该是死在淀堤千两松一战中了。不过我又听说身负重伤的他去了大阪,在自己主家南部藩的藏屋敷里切腹而亡。不管真相是哪一个,吉村的确是死了。

离开不动堂村时新选组浩浩荡荡的两百人队伍,到了从大阪天保山冲出海前往江户时,船上只剩五十人来人。不单是吉村,其他主力队士也牺牲了不少,剩下的人也大多身上带伤。

小姓组也差了好些人,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承担起了其他队士的饮食以及照顾伤员的工作。吉村一走,总得有人代替他来给小姓组带头。于是土方指名了一个担任伍长的带伤队士。

那人叫久米部正亲。正亲应该是本名,那时候是用的什么名字来着,我是记不起来了。反正上级都叫他久米,部下则是唤一声久米先生,名字实在没什么印象。

人如其名,处事极其圆滑周到。他的脸上成天都挂着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这也是个经常会触到我霉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