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十七章 论自命不凡(第12/14页)
也许是我不断接触古人的智慧,对他们充实的心灵有着深刻的印象,所以对别人和我自己都感到厌恶,也许是我们生活的世纪只能产生平庸的东西,所以我不知道有任何值得大加赞赏的东西。确实,我对人们的了解并不十分详细,不能对他们进行评价;而我因自己的地位经常接触到的人们,大部分都不大注意自己的文化修养,在这些人的眼里,最大的幸福是受人尊敬,最完美的品质是表现勇敢。看到别人有好的地方,我就表示赞扬,并十分高兴地予以好评,我往往还给予过高的评价,说的话不完全是自己的想法,使自己说了个小小的谎话。但是,我决不会捏造出我没有真正看到的东西。我会高兴地告诉我的朋友们,在我看来,他们有什么是值得称道的,他们有一尺的长处,我会说成是一尺半。但是,我不会把他们没有的品质赋予他们,也不会公开为他们的缺点进行辩护。
甚至对我的敌人,我也会如实地加以评价。我的感情可能会发生变化,但我的评价却不会改变。我不会把我的纠纷同与此无关的其他事情混为一谈。我拼命保护我思想的自由,不会因任何喜好而放弃这种自由。如果我说谎,我对自己的责骂会超过我说谎的对象。人们指出波斯人有一种值得称赞和慷慨大方的习俗:他们同自己的死敌进行殊死的战争,但在谈论这些敌人时仍有根有据、十分公正,就像在谈论他们自己的美德一样。
我认识许多人,他们都有各种不同的优点:有的机智,有的热心,有的灵活,有的正直,有的能说善辩,有的博学多才,有的则有其他的优点。但是,从整体上说是伟大的人物,同时具有各种各样的优点,或者一种优点极为突出,使人赞叹不已,可以同我们尊敬的古人相提并论,这样的伟人,我还没有遇到过一个。我活到现在遇到过的人中最伟大——我指的是天赋和才能——和最高尚的是埃蒂安纳·德·拉博埃西;他确实具有非常多的优点,在各方面都显示出美的外表;他具有古人的特点,如果走运,他可能会干出一番事业,因为他用科学和研究大大充实了他天赋的才能。但是,我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然而,事情确实是这样发生的):有些人总是把获得尽可能多的知识作为自己的目的,他们一直同书籍打交道,从事学术著作的写作和其他有关的事情,然而,他们的虚荣心和思想上的弱点,却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多。这也许是因为别人对他们有更高的要求和期望,不能原谅他们具有一般人所有的缺点,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有学问,可以更为大胆地显示自己,摆出不可一世的样子,这样他们就露出了马脚,损害了自己的形象。手艺人在加工珍贵的材料时,会糊里糊涂、毛手毛脚地把它弄坏,比他在加工普通材料时更加明显地暴露出自己的弱点:金雕像上的缺点会比石膏雕像上的缺点更加使人恼火。这就像有些人那样,他们展示的东西从本身来说并不坏,放在它们自己的地方也是好的,但他们在使用这些东西时不加选择,也没有限度,把它赞扬得使人无法理解。他们称赞西塞罗、盖仑、乌尔比安[57]和圣哲罗姆[58],使自己变得滑稽可笑。
我想再来谈谈我们教育的荒谬。教育的目的不是把我们培养成善良、明智的人,而是把我们培养成有学问的人,它达到了这个目的。它不是告诉我们要行善和谨慎,而是告诉我们这两个词的来源和词意。我们知道行善这个词的格的变化,却不知道应该喜欢行善;我们不能从自己的观察和亲身经历中了解什么是谨慎,但我们知道这个词并把它牢牢记住。对于我们的邻居,我们不仅要了解他们的家庭、亲戚和联姻,还要同他们成为朋友,同他们保持亲密和良好的关系。它告诉我们行善的定义、种类和各种表现,就像把一个家谱中的名字和分支告诉我们一样,但不关心在我们和行善之间建立密切的关系。它给我们选择的教材并不是观点最为正确、最接近真理的书籍,而是希腊文和拉丁文写得最好的书籍,它们通过华丽的辞藻,向我们灌输古代毫无意义、愚蠢之极的东西。好的教育能改变我们的观点和习俗,波莱蒙就是如此,他原是希腊一个淫佚放荡的青年,一次偶然听了色诺克拉特讲的课,不仅赞赏这位哲学家的雄辩术和才能,不仅把许多有益的知识带回家,而且还带回了更加明显和重要的结果,这就是他突然改变了自己原来的生活。有谁也曾感到我们受到的教育起过同样的作用?
波莱蒙改邪归正之后做的事情,
你是否也会去做?你是否会抛弃
你异想天开的标志,即那些饰带、坐垫和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