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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要为自己为什么站在自家后院子里找个理由出来,这事情令人很尴尬。虽然他很生气,他也只是回答:“择菜呢。”

“要是在烈日底下时间太长,你该戴个帽子啊。否则你会中暑的,亲爱的。”

马龙脸都白了,他大声叫:“你管得太多了!”

“别骂人,马龙,看在上帝的份儿上。”

结果马龙反而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故意待更长时间,就因为太太问他一句,妨碍了他的自由。然后,他就是不戴帽子,抱着一大袋子蔬菜,迈着艰难的步子来到法官家门口。法官正在拉着窗帘的书房里,那个蓝眼睛的黑孩子和他在一起。

“你好啊,马龙,我的老伙计,我正想找你呢!”

“找我?”马龙很高兴听见法官这么说,但是这么热情的话他还是有些没想到。

“现在我们正在朗诵一首不朽的诗篇,我的文秘在为我朗诵。”

“你的什么?”马龙粗声问,就像听到人家跟他说“优罗通”和尿床。

“我的文秘,就是他,舍尔曼·普。他朗诵相当好,阅读时间是我一天里最愉快的时段。今天我们读的是诗人朗费罗。继续,麦克达夫[28]。”法官愉快地说。

“什么?”

“我刚套用莎士比亚的话啊。”

“莎士比亚?”舍尔曼感到自己格格不入,土里土气地被甩在一边。他讨厌马龙在他读诗时候闯进来,为什么这个药店老板,整天绷着脸的老家伙这时候跑到这里来?他这时候不该在他的药店里吗?

“再回到:

在基奇古米河岸边,

在闪光的大海边,

在他家小屋门前……”

法官闭着眼睛,头跟着节奏轻轻晃动。“继续,舍尔曼。”

“我不想读了。”舍尔曼阴着脸说,为什么他要在爱管闲事的马龙面前给人家当猴耍?他才不愿意呢。

法官感觉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好吧,那就朗诵‘我向空中射了一箭’吧。”

“我不想读了,先生。”

马龙看着此情此景,听着他们的谈话,装蔬菜的纸袋子还放在膝头。

法官这次真的觉得一定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但是他非常想把这首优美的诗读完,于是就自己朗诵道:

“月亮的女儿纳克密斯,

身后高耸着黑色的森林

还有黑黝黝的一片阴郁的松林

亮起来的是眼前拍打的海水

拍打着阳光下清澈的海水

拍打着银光闪闪的大海……”

“我的眼睛在这昏暗的屋子里都累了,你可以接着读吗,舍尔曼?”

“不,先生。”

“啊,伊娃,我的小猫头鹰

是谁照亮那间小屋

用他的大眼睛照亮了那间小屋……”

“啊,这么温婉,这诗歌的节奏和柔情。你感觉不到吗,舍尔曼?你总是可以把这些不朽的诗篇读得非常好。”

舍尔曼撅起屁股没有说话。

马龙带来的蔬菜纸袋还放在腿上,他感到屋子里有股紧张的气氛。很明显这种情形每天都有,他纳闷到底谁疯了。是老法官?是那个蓝眼睛黑鬼?是自己?还是朗费罗?他小心翼翼地说:“我从自家菜地摘了点蔬菜给你送来了,有绿芜菁,还有很多甘蓝。”

舍尔曼傲慢无礼地说:“他不能吃这些东西。”

法官的声音很惊愕:“为什么不能啊,舍尔曼,”他用恳求的声音说,“我喜欢吃绿芜菁和甘蓝呢。”

“节食菜谱上可没有。”舍尔曼坚持说,“他们得用肉一起烧,用排骨上的精瘦肉和肥肉一起做。这可不适合节食。”

“那如果就从排骨上片下一小点儿肉来一起做呢?一点点瘦的肥的部分?”

舍尔曼还在为读书时间马龙的闯入感到生气,因为这是他最爱的时光,结果都被这个药店的老东西搅和了,这家伙成天一点儿笑容没有,他看着两人的样子,就好像他们都是神经病。他破坏了他们朗读不朽诗篇的美好时刻。不过还好,他没有去读《华尔沙之歌》。他没把自己变成他的笑柄,他让法官自己去读了,反正法官似乎不在乎人们是不是以为他好像是刚从米里奇威[29]逃跑出来的。

马龙安慰法官说:“北方佬吃的时候放黄油或者醋。”

“噢,我又不是北方佬。不过我可以放醋试试看。我们在新奥尔良度蜜月的时候我吃过蜗牛呢。就一只蜗牛。”法官加了一句。

从客厅传来钢琴声,杰斯特正在弹奏舒伯特的“菩提树”曲子。舍尔曼更生气了,因为他不会弹这么好。

“我一直吃蜗牛,我在法国的时候养成的习惯。”舍尔曼吹嘘说。

“我不知道你还去过法国。”马龙说。

“当然啦。我在那里服过短暂的兵役。”奇波曾去过法国,那才是事实,他告诉舍尔曼很多故事,很多事情舍尔曼都怀疑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