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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在太阳下走了这么久的路,我想你一定需要喝点儿什么。杜松子酒加奎宁水怎么样?”

“那太好了,先生。”

“舍尔曼,你给马龙先生和我调两杯杜松子酒加奎宁水吧。”

“奎宁水吗,法官?”舍尔曼的声音里带着怀疑的口气,因为即使马龙这老头儿是个开药店的,在不上班的时候也不会喜欢奎宁水的苦味。

法官带着好像吩咐用人的口气说:“在冰箱里。瓶子上写着‘开胃水’。”

舍尔曼不明白为什么开始的时候法官不这么说。开胃水和奎宁不是一样的。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自从在法官家里工作后,他已经尝过了。

“多放些冰。”法官说。

舍尔曼非常生气,不仅因为读书时间被破坏了,而且因为他被指使得团团转,就像个仆人。他跑到杰斯特那里去撒气。“你弹的是‘摇滚宝贝’吗?”

“不是,这是‘菩提树’,我从你那借来的谱子啊。”

“嗯,这是德国民谣的最高境界呢。”

杰斯特弹得非常激动,他停下来,满眼泪水。这让舍尔曼感到满足,因为杰斯特弹得太好了,而且根本没有练习过。

舍尔曼来到厨房调酒,故意放很少的冰在里面。他是谁,凭什么被呼来唤去的?而那个看上去文弱的杰斯特竟可以把一首真正的德国曲子弹得这么好,而且还是看谱即奏,没怎么练习过!

他给法官什么事情都做了。那个“大男孩”死去的下午,他得自己做晚饭,在餐桌前伺候着,但是他可不想吃自己做的晚饭。他就不想吃这顿晚饭,即使在书房里。他给他们找了一个厨子,在维利丽回家去的那几天,他给他们找来辛德瑞拉帮忙做饭。

这时候法官正在和好朋友马龙聊天,“这孩子真是能干,是个宝贝。会给我写信,读书,还有打针和控制我的饮食”。

马龙的脸上带着狐疑的表情:“你是怎么碰到这么完美的宝贝的呢?”

“我可没去碰。他一出生就影响了我的生活。”

法官这句话很难理解,马龙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该问下去。难道这个高傲自大的蓝眼睛黑人是法官的私生子吗?这听上去太不可思议了,但是也有可能啊。“可他不是在黑人教堂的长椅上被发现的吗?”

“是这么回事。”

“但这又怎么会影响您的生活呢?”

“不光影响我的生活,还有我的生命血脉——我亲儿子的。”

马龙试图去想象法官儿子强尼和一个黑人女孩发生了关系。那个金发,举止文雅的强尼·克莱恩,马龙和他一起在塞莱诺打过好几次猎呢。这就更不可思议了,但当然也有可能。

法官似乎看出马龙的疑惑。他用自己那只好手抓住拐杖,手都发紫了。“如果你有一点儿怀疑以为是我家强尼和个黑鬼睡觉通奸或者做了违背道德的勾当的话……”法官已经气得说不下去。

“我从没这么想过,”马龙安抚他说,“是你自己刚才说得神秘兮兮的。”

“这算是一桩神秘的事情,如果真有什么神秘事情的话。但是这实在很难说出口,甚至像我这样爱唠叨的老头子都不知道如何解释清楚。”

但是马龙看出来法官是想继续说这件事的,但是这时候舍尔曼端着两杯酒水进来放在书房桌子上。当舍尔曼又转身出去后,法官继续说:“不管怎么说,现在这孩子为我的晚年增添了亮丽的色彩。给我写信,他的书法很漂亮,给我打针,帮我坚持按规定的食谱节食。下午还给我读书。”

马龙没有说今天下午舍尔曼就拒绝读书,结果法官只好自己把朗费罗读完的事。

“舍尔曼读狄更斯的书充满感情,有时候我一直听得不停地流泪。”

“那孩子自己哭过吗?”

“没有,但是读到有趣的地方他常常跟着笑。”

马龙更疑惑了。等着法官说更多有关这件他暗示的所谓“神秘”的事情。可是法官只说:“唉,这只能又一次证明‘在危险的荨麻之上,我们摘得了安全之花。[30]’”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这里有危险吗?”

“也不是真的很危险——我只是引用莎翁的话罢了。但自从我亲爱的妻子去世后,我就感到非常孤独。”

马龙现在不仅对法官的话困惑,而且他突然开始对他担心起来。“孤独,先生?你还有你的孙子啊,而且你是米兰最受尊重的公民。”

“你可以是城里最受尊重的公民,甚至是全州最受尊重的人,但仍然感到孤独。上帝啊,就让我孤独吧!”

“但你的孙子难道不是你的掌上明珠吗?”

“少年的天性都是自私的。男孩子我是看透了。杰斯特唯一的问题就是——处在青春期。我对男孩子太了解了,归纳起来就两个字——自私,除了自私还是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