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窗外一则故事(第4/9页)

回到家里,他把零钱递给我。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泡泡糖:又有三张恰克马克元帅,一张阿塔图尔克,以及莱奥纳多·达·芬奇、苏莱曼大帝、丘吉尔、弗朗哥将军各一张,另有一张21号人物葛丽泰·嘉宝,我哥哥始终还没有她的。现在,我总共有一百八十三张了,但是要收齐一百个人的,我还需要再集二十六人的图片。

我很欣赏第一张91号人物,是林德伯格坐在他穿越大西洋时的飞机上。突然我听见钥匙的开门声,妈妈回来了!我飞速捡起被我丢在地上的泡泡糖纸,并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我们今天打预防针了,所以回来早。”我说,“预防斑疹、伤寒和破伤风。”

“你哥哥呢?”

“他们班还没打完呢,”我说,“学校让我们回家了,我一个人穿过整条马路呢。”

“胳膊疼吗?”

我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哥哥回来了。他胳膊疼,躺在床上,用另一只胳膊枕着脑袋。那睡姿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了。“妈妈,现在更疼了。”他说。

“过会儿你可能还会发烧呢。”妈妈说。她在另一个房间里熨衣服。“阿里,你的胳膊是不是也很疼啊?安安静静地躺会儿吧。”

于是,我们都静静地躺在床上。又睡了一会儿,哥哥醒了,开始看报纸上的体育报道,然后对我说,昨天就是因为我,我们才提早离开了球场。而由于我们的提早离开,我们球队少了四粒进球。

“即使我们没有离开,我们队也不一定会进那些球啊。”我说。

“什么?”

他又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然后递给我六张恰克马克、四张阿塔图尔克,外加其他三张我已经拥有的图片,想换一张葛丽泰·嘉宝,但我拒绝了。

“玩会儿猜大猜小游戏吗?”他问我。

“好吧,玩就玩。”

你拿一堆图片,用手掌按住,问,“上面还是下面?”如果他说下面,你就看一看最下面那张,假定是68号吧,丽塔·海华斯。然后我们假定18号诗人但丁,是最上面那张。这样,下面的大号就赢了。输的就得给赢的一张卡片,当然是你不那么喜欢,或者重复最多的图片。菲尔德·马歇尔、恰克马克的图片在我们之间来来往往,直到晚饭时间。

“你们上去一个看看,”妈妈说,“爸爸可能已经回来了。”

我们都跑到了楼上。叔叔坐在那里抽烟,陪着祖母,父亲不在。我们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看着体育报道。祖母坐起来吃饭的时候,我们才回到楼下。

“你们在上面干什么哪?”妈妈问,“什么都没吃,是吗?先给你们来点扁豆汤吧。你们可以慢慢吃,等爸爸回来。”

“没有吐司面包吗?”哥哥问。

我们静静地喝着汤,妈妈望着我们。从她脑袋的姿势和目光游离的神态,我知道她在听电梯的声音。喝完汤,她问:“再来点吗?”说着瞥了一眼汤盆。“趁还没有凉,我也喝点吧。”她嘴里这么说着,但身子却站起来走到了窗边,看了看下面的尼尚塔石广场。她在那儿站了一会,然后扭过身来,回到餐桌旁开始喝汤了。我和哥哥还在争论昨天的比赛。

“安静点!是电梯的声音吗?”

我们都不做声了,仔细倾听。但那不是电梯。一辆有轨电车划破了寂静,餐桌、玻璃杯、水壶和里面的水随之微微抖动。吃橙子的时候,我们非常确定地听到了电梯的声音,它越来越近,却没有在我们这层停下,而是直接去了祖母的那层。

“它直接上去了。”妈妈嘟囔着。

吃完饭,妈妈说:“把你们的碟子拿到厨房去,爸爸的放那儿别动。”我们收拾了桌子。父亲的餐具干干净净,一直躺在空荡荡的桌子上。

母亲走到窗边,望着下面的警察局。她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突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收拾起父亲的刀叉和空盘子,将它们放进厨房。“我去楼上看看奶奶,”她说,“我走开的时候别打架啊。”

我和哥哥又开始玩猜大猜小游戏。

“上面。”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说。

他翻出上面的卡片:34号,科卡·优素福,世界著名摔跤手。哥哥抽出底下那张,是50号,阿塔图尔克。“你输了。给我一张。”

我们玩了很久,他总是赢。很快我的二十张恰克马克就被他赢走了十九张,此外还有两张阿塔图尔克。

“我再也不玩了,”我气愤地喊道,“我上楼去找妈妈去。”

“妈妈会生气的。”

“胆小鬼!你害怕一个人待在屋里吧?”

祖母的房间像往常那样开着门。晚饭已经吃完。厨子贝克尔正在洗碟子,叔叔和祖母面对面地坐着。母亲坐在窗边,看着尼尚塔石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