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窗外一则故事(第2/9页)

队员们换上干净的短裤回到场上,不久,父亲对我们说:“走吧,回家吧。你们会着凉的。”

“我不会着凉的。”哥哥说。

“你会着凉的,”父亲说,“再说阿里也会着凉的。走吧,回家。”

我们从同排观众的身边走出去,一会儿碰到别人的膝盖,一会儿又踩了别人的脚趾,还踩到了我刚刚扔掉的起司皮塔饼。走下看台,我们听见裁判员吹响了哨子。下半场开始了。

“你刚才冷吗?”哥哥问道,“你为什么刚才不说你不冷呢?”我没吱声。“白痴!”哥哥骂道。

“回家路上,你可以在收音机里听下半场比赛的情况。”父亲说。

“收音机里不会播这场比赛的。”哥哥回话说。

“现在你就安静点儿吧,”父亲说,“回去路上我带你们去塔克西姆广场。”

我们不吭声了。穿越广场的时候,父亲把车停在无痕彩票行门口——就像我们预料的那样,却对我们说:“别开门,我马上回来。”

他下了车,没等他锁门,我们就在车内按下了门锁。但父亲并没有进彩票行,他走到那条鹅卵石街道的另一边。那儿有一家店铺,贴着印有游轮、飞机、阳光沙滩的海报,竟然周日也照常营业。父亲进去了。

“爸爸去哪了?”

“回家后我们玩猜大猜小游戏怎么样?”哥哥问。

父亲回来了,哥哥正在摆弄汽车的加速器。我们回到了尼尚塔石,把车停在清真寺门口。“我怎么忘了给你们买点什么了!”父亲说,“不过,求求你们,别再要那个名人系列了。”

“不,爸爸,求求你。”我们恳求道。

来到阿拉丁商店,父亲给我们每人买了十块装的名人系列泡泡糖。我们回到公寓。进了电梯,我兴奋得差点儿尿裤子。楼里很暖和,母亲还没回来。我们撕开糖纸,把它扔到地板上。结果是:

我得到了两张费夫齐·恰克马克元帅,一张查理·卓别林,摔跤手哈米特·卡普兰,甘地,莫扎特,戴高乐,两张阿塔图尔克,还有一张葛丽泰·嘉宝(21号人物),这是我哥哥至今还没有的图片。加上这些,我现在已经有了一百七十三张名人图片,但还需要二十七张才能收齐。我哥哥得到了四张恰克马克元帅,五张阿塔图尔克,还有一张爱迪生。我们把泡泡糖扔进嘴里,开始读卡片背面的文字:

费夫齐·恰克马克元帅

独立战争将军

(1876—1950)

曼波口香糖公司

集齐100个名人图片的幸运者将会得到纯皮英式足球奖励

哥哥拿着他的一百六十五张卡片,“你想玩猜大猜小游戏吗?”

“不。”

“你愿意用你的葛丽泰·嘉宝换我的十二张恰克马克吗?”他问道,“这样你就能有一百八十四张卡了。”

“不。”

“可是现在你有两张葛丽泰·嘉宝的啦。”

我没吱声。

“明天学校会给你打预防针哦,可疼啦,”他说,“别指望我会照应你,知道吗?”

“我才不要你照应我呢。”

我们一声不吭,吃罢晚饭。收音机传来《体育世界》的声音,我们知道白天那场球赛的结果是2比2平。随后母亲走进我们的房间,敦促我们上床睡觉。哥哥开始收拾书包,我跑进起居室。父亲坐在窗户旁,凝视着外面的街道。

“爸爸,我明天不想上学了。”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

“明天他们要给我打预防针,我很害怕,怕得喘不上气来。你问妈妈。”

他看着我,什么都没有说。我跑到抽屉前,取出了纸笔。

“你妈妈知道吗?”他问道,并把纸笔放到克尔凯郭尔的书上。这书他一直在看,却从没打算把它看完。“你要去学校,但不用打预防针。”他说,“我打算这么写。”

写完后,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把墨迹吹干,折好字条装在口袋里,跑回卧室,把它塞进书包。我爬到自己的床上,高兴得蹦个没完。

“安静点,”母亲说,“该睡觉了。”

2

我已经在学校了。刚吃完午饭,整个班级都两个两个的排成队,我们又要回到那间讨厌的餐厅去打预防针了。有的孩子已经哭开了,有的则紧张地等待着。一阵碘酒的味道飘进了楼梯,我的心狂跳了起来。我走出队列,来到站在楼梯顶层的老师那里,整个班正乱哄哄地从我们身边走过。

“怎么啦?”老师问,“这是什么?”

我举起父亲签字画押的那张字条,交给老师。她皱着眉头看了看。“要知道,你爸爸不是医生,”她说,然后又想了想。“上楼去吧,在2-A教室等着。”

2-A教室里有六七个和我一样被赦免的孩子,其中一个仍恐惧地看着窗外。惊恐的哭声传到楼下的走廊,一个戴眼镜的胖男孩正在大声磕着南瓜籽,看着奇诺瓦的幽默书。教室门打开了,消瘦憔悴的代理校长赛菲先生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