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5/14页)

“因为我恨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一点。那班笨蛋恨我,我才不在乎哩。哼,他们全是寄生虫!我瞧不起他们!”

“那你干吗还参加他们的俱乐部呢?”

“为什么不可以?我喜欢做俱乐部的会员。”

他在酒吧绿呢台面上掷二十六点[3],赌香烟,摇了皮骰子杯,结果又赢了。他往我的胸袋里放了几支哈瓦那雪茄,说,“咱们去理发馆吧,你是需要,我是喜欢。天啊,我真的爱理发馆!”我们去了巴尔玛理发馆,那儿有高大的主教椅。等到我们剪了发,修了面,擦了脸,烫了发,已经五点钟了。我们急急忙忙钻进车里,穿过禁止通行的小巷,抄近路出了闹市区。夏洛特已在街边等着,她穿着毛领外衣,身材高大端庄,一副严肃神情。因为要她等候,她极为生气,劈头就说,“西蒙,你上哪儿去了?你知道不知道晚来了多少时间?”

“住嘴,”西蒙说,“我弟弟来了。你已有两年没见到他了,见面连个招呼也没打就瞎嚷嚷。”

“你好吗,奥吉?”她把藏在毛皮领子里的头转向后座,口气不怎么好地说,“你喜欢墨西哥吗?”

“哦,非常喜欢。”

她的衣着打扮非常时髦,而且要不是脸部肌肉上明显地流露出强忍的表情,她那细直的眉毛和嘴唇本来似乎还有几分动人之处。她掩饰不耐烦的本领实在太不高明了。她当然已经看到我身上穿着西蒙的衣服。并不是她反对这种事,只不过这逃不出她的眼睛。总爱打岔子,下命令,而且声色俱厉,俨然像个严厉的法官,而你则是个被告。你得谨言慎语,斟词酌句。可是不管怎样,她还是要作出她要做的裁判。她穿着毛领外套,身材高大,仪表端庄,虽然抹着口红,画了眉毛,可仍然像个威严正确的法官。而我,却像个狡诈的海盗,只是我并不真正是个大胆的狡辩者。

有一点使她不安的是,我虽身无分文,看来却怡然自得地享受着有钱人的许多享受,既无责任,又无烦恼。这当然不是实情,只是另一种表现而已。可是令她特别不放心的是,我看来一点都不着急。

吃晚饭时,我想跟西蒙谈谈乔治的事,可是他说,“别搞什么新名堂啦,别没事找事啦。他过得很好,你还想怎么样?”

“你自己都没拿定主意你这辈子该怎么办,干吗倒为你弟弟乔治操起心来了?”夏洛特说,“变成一个无业游民是很容易的。”

西蒙说,“住嘴!做个无业游民也比做你堂妹露西的丈夫和你叔叔的女婿强。你别管奥吉的事。无业游民正是他不想做的。即使他要多花点时间才能安顿下来,那又怎么了?”

“你掉了一两颗牙,是吗?”夏洛特说,“怎么搞的?你的样子好难看……”她本来也许还要说下去,可是门铃响了,女仆引了一个人经过过道,走进客厅。夏洛特不吭声了。过后,我朝里面一看,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坐在暗处。我走过去看看这位勃罗伯丁内格国[4]的女人究竟是谁。原来是夏洛特的母亲,麦格纳斯太太,她坐在那只中国大瓷瓶的旁边,尽管那只花瓶很大,但它丝毫没能使她显得小一点。甚至在黑暗中,麦格纳斯太太那美丽、健康的肤色,还有她那编成辫子的头发,镇定安详的马鞍形鼻子和她的身材,仍然让我动情。

“你为什么坐在暗处呀,麦格纳斯太太?”我问道。

“我只好这样。”她简明地回答说。

“可你为什么只好这样呢?”

“因为我的女婿不想见到我。”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夏洛特和西蒙。

夏洛特说,“西蒙嫌她穿的衣服是便宜货,就把她给骂出去了。”

“因为,”西蒙气哼哼地说,“她穿着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的衣服到这儿来。一个拥有五十万家财的女人!她打扮得就像一匹收破烂的人的老马。”

碍着我的面子,夏洛特带母亲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我们吃着樱桃,喝着咖啡。夏洛特不再数落我了,可是西蒙对穿褐色衣服的麦格纳斯太太火气十足,他只顾自己看报,不愿去理她——打从她进来,他没说过一句话——但他最后终于开口了,现在我看到了他那凶神恶煞似的面目,“哎,你这个讨厌的老守财奴,我看你还是向看门人的老婆买衣服穿吧。”

“别为难她了。”夏洛特厉声说。

可是,西蒙突然冲过桌子,把樱桃撒得满地,打翻了咖啡杯子。他抓住他岳母的上衣领口,使劲朝下一扯,扯到了腰间,她尖叫了起来,突然敞露出她那对用粉红布带裹住的柔软的大乳房,冷不防看到了那对肉球,使人惊愕万分。她气喘吁吁,急忙用手捂住赤裸的胸部,转过身去。不过她的惊呼只不过是欢叫。她多么爱西蒙啊!这他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