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莓红色的披巾已经不在山上,反正时隔那么久,它也不可能还在那里了,但是现在我们必须亲眼确认这个事实。我在内心深处有一点失望,因为如果我们重新发现了披巾的话,即使它已经支离破碎,至少也还可以表明:我们在桦树林看见的那位妇人不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一个向我们现身的灵魂。如此一来我们就面对了两条披巾,一条属于那位车祸罹难者所有,另一条则仍然围在“红莓女”的肩上。

由于新闻报道从未提及那场车祸,我们达成了共识,认为一定是白色厢型车的司机照顾了那个围着披巾的妇人。但我们对她当时所处的情况却出现不同看法。对你来说,我们与她在桦树林旁边的邂逅已经证明,她在车祸中所受的伤势并不严重;我却认为那恰恰是反面证据,证明她确实已经伤重而亡,而且果真有像“彼世”那样的东西存在,斯坦!你认为她被撞倒之后或许马上又爬了起来,接着就搭上那辆白色厢型车。你说服自己相信,她下山回到了海姆瑟达尔,而且她跟那辆外国拖挂大卡车有所关联。这样就可以用合理的方式来破解谜团,说明为什么我们在收听新闻节目的时候,完全不曾听到有关当夜发生道路交通事故的报道。而我则认为毫无疑问的是,当那个围着莓红色披巾的女子被抬上厢型车的时候,她若非身受重伤,就是已经死亡。说来矛盾的是,我们可以针对一件事情达成共识:我们开车碾过那个围着披巾的妇人仅仅一个星期之后,就已经处于最佳状态。只不过你指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而我指的是她目前可能所在的任何地方。

我们所谈论的是小时与分钟。依据你的总结,如果我们只是轻轻擦撞到她的话,把她跟几分钟以后开过来的厢型车牵扯到一起的讲法,岂不过于草率?说不定她就那么继续向前步行。如此一来,白色厢型车的司机怎么还需要告诉警方,他看见一位中年妇女沿着52号公路在山中行走?

而我的论点是:“我们并没有发现她的任何踪迹,她简直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但即便我们只是轻轻擦撞到她,她一定也会对我们恨得牙痒痒的,于是在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之后,所做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报警,表示有一辆车顶架着滑雪板的红色福斯汽车几乎将她撞死。”

你仔细地聆听,而且你手握方向盘的方式比过来途中稳固了许多。但你只是摇摇头,随即作出推断:“她很可能是出于某种理由而不敢去找警察报案。否则她三更半夜跑到山上来做什么呢?通常不会有人在那个时刻出门登山健行,她更不至于仅仅为了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便来到距离最近的民居或村庄好几千米的地方。人们固然可以在山中夜游,毕竟每年到了那个季节天色都不会完全变黑,而且天气也不至于特别寒冷,可是人们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那么做——比方说接获了一项特别任务,要不然就是为了避风头,或者想要逃脱什么东西。”

我听了又听,以便掌握论点来进行我们现在依据你的假定所展开的对话。

我问道:“那么她为什么会想逃脱呢?”

你在四五分钟的时间内光是默不作声地继续驾车。我们开始完全以一种既新奇又陌生的方式来进行对话。我们已经不再是恋人了。我们不再喋喋不休,我们不再笑语欢声。但我们仍然表现得友好体贴。我们都希望相互扶持,但再也无法为我们二人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我又问了一次:“她想逃脱谁,或者是想逃离什么东西呢?”

你回答:“想逃脱路旁那辆拖挂大卡车的司机。他们之间一定出过什么事情,结果她就走进了山区。也许她熟悉此处的地形,更何况徒步通过那个隘口并非难事:当地东端和西端的两个山谷彼此距离很近,几乎称得上是背靠背,而且在它们的顶端之间只隔着埃德勒瓦特内湖。”

你看着我,似乎在恳求我帮你继续那么辩解下去。

“那个女人搞不好是自己打算逃离犯罪现场,或许她犯下了一起血腥谋杀案,例如杀死一个长年虐待她的男人,而该人如今就倒在那辆外国大卡车的驾驶室里面。若是这样的话,她当然不会因为对别人恨得牙痒痒而跑去报警。”

你的幻想力令我叹为观止,我必须将手捂在嘴前,免得你注意到我已经笑了出来。

不过你早就发现我的动作,并且开口说道:“算了吧!她自己就是拖挂大卡车的司机。当我们经过那边的时候,卡车驾驶室里面空无一人。可是过了几分钟之后,我们就看见那位女司机徒步穿越山区。当时天气冷飕飕的,所以她在肩上围了披巾。她转身离开我们,看样子是不打算暴露身份。其中的原因在于,她已经跟一辆白色厢型车的司机约好在大马路旁边见面。他们准备在分水岭那一带碰头,以便当面交付某种高价值的物品。那也许是几千克的白色粉末,或者只是一些钞票,或者搞不好根本就是用来交换白色粉末的钞票?还是说,将会有某些物品——大量的某些物品——被从飞机上投掷到地面?在此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想去惊动当地的农民和警方。然而她被一辆红色的福斯汽车撞倒之后,很可能在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念头。而如果她沿着公路不断追踪下去的话,一个星期以后在海拉发现了我们的金龟车,那应该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她可以看出,我们显然已经跑到冰川附近,而且就在那边进行躲藏,因为当地没有联外道路,例如没有马路可供拖挂大卡车行驶。结果她就继续跟踪过来,以便惩罚我们。但起初她先要跟我们玩一玩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