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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请继续讲下去吧。我觉得你非常忠于我俩的故事。
几乎整个早上都在小办公室里面来回踱步之后,我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现在已经是中午,我觉得必须出门去做一些事情,而且我已经作出了一个决定。
现在就请写出结尾部分。我已经可以猜想到它的大致内容,因为在你突然断绝一切关系,并且返回卑尔根老家之前,我们曾经广泛讨论过那方面的事情。我将在今天结束之前作出答复,我保证会这么做。
等到我俩向上来到牧羊人小屋之后,我们同意将尽可能在最长时间内不对那个事件作出任何诠释。第二天我们即将长途跋涉开车回家,必须再度穿越那个位于松恩—菲尤达讷和布斯克吕两个郡交界的山地。那么现在何不干脆一了百了,趁着记忆犹新的时候针对我俩实际的经历达成共识?
我们一致同意,起先是我蹲下来触摸那些粉红色的花朵。接着你走到我背后,刚开始还只是拨弄我的头发,随即也蹲下来碰了碰那些洋地黄。我已经不怎么记得,当时我们是否听见小径的另一边传来什么声音,但反正有东西吸引我们骤然转过身子。接着,桦树的枝干之间出现了一个女性的身影。她就站在青苔上,肩头围着莓红色的披巾,“活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红莓女”。那是我的讲法。当时是我说出了“红莓女”一词,而它可以协助我们表达自己的想法——它变成了“言辞上的救生圈”,可供两个陷入困境的心灵加以攀附。我们在随后许多天内能够继续谈论那位“红莓女”,而且看来时隔三十多年之后,我们仍然有办法这么做。
在当时那个年代,我们无法轻易公开表示自己遇见了鬼怪或幽灵,或者宣称有亡魂向我们现身。我们必须记住,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叶的事情。乌尔丽克·迈因霍夫才刚刚在几天前被发现暴毙于施塔姆海姆监狱,而那一年挪威出版了《珍妮被炒了鱿鱼》、《永不放弃》、《进入你的时代》、《铁十字勋章》、《战役》和《涂鸦》等小说。但当然还是有一些孤独的声音宣称,我们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我们正处于一个转折点,站在水瓶座时代的门槛上。
你用唯物主义来和我刚开始萌芽的唯灵论打对台,而那种观点使得你在狂热寻找说辞的时候,发展出一套引人发噱的理论。其实我们早已达成共识,认为“红莓女”跟我们在海姆瑟达尔丘陵见过的女子是同一个人。你却突然改口表示,不妨设法将那个事件看待成一部电影,或者当一本侦探小说来解读!我非常好奇你接下来会怎么讲。而你说道:“或许我们在桦树林里面遇到的那个妇人,跟另外一名女子是同卵的双胞胎姐妹……”
而且耶稣之所以能够在水上行走,或许是因为加利利海面覆盖着冰层的缘故!
下山返回旅馆途中再度经过那个地点的时候,我俩手牵着手一起走,而且脚步匆匆。但我们已经事先讲好,绝对不可以惊慌失措。我们心中恐惧的程度完全相同。这回你表现得非常勇敢,没有拔腿就跑,然而我却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因为你很用力地挤压我的指关节,害得我的手接连痛了好几天。我还记得我们吃晚餐时喝葡萄酒的情形。那天我们必须喝喝酒,而且在喝完一整瓶以后,甚至又多喝了半瓶酒。不过我也记得,当时我几乎无法举起酒杯,因为你早就把一切的力气都从我手中挤掉了。
我对当天晚上的情景也记忆犹新,斯坦。那回换成是我想办法来诱惑你。我做得非常露骨。因为我心里想着,这是我所拥有的唯一一次机会。万一现在我无法成功的话,我俩将再也无法回到当初了。我试着用自己所知道的每一种技术来引诱你,而假如是在几个钟头之前的话,我应该还会有办法让你晕头转向,充满野性的欲望。可是没有任何做法能够奏效。因为那整件事情让你极为心烦意乱,而且你绝对跟我一样也料想到了后续的发展,更何况到头来你醉得相当厉害。用罢晚餐和卡尔瓦多斯之后,我们还拿了一瓶白葡萄酒回到房间,可是我根本就没有碰它。你仍记得那一切最后是怎么收场的吗?结果你头朝床尾躺着,而我的脚就摆在你头部的旁边。有一次我还试着用脚指头弹弹你的脸颊,但你只是把我的脚推开,虽然不很用力而且不至于不友善,可是态度相当坚决。起先我俩都难以成眠,只是躺在那里辗转反侧,虽然晓得对方也还清醒,却假装自己已经入睡。后来我们还是都睡着了,最起码是你先睡着。以你那么高的血液酒精浓度,当然没办法硬撑很久。
我深感懊恼,为何没有在遇见“红莓女”之前,在山上的赤杨树丛中遂了你愿。因为我明白,你我从此将形同陌路,而且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想念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