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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赫然意识到,事件的线索已经完全消失。这使得整件事情在尘世的一面越发显得神秘,而且它直到今天都还是一个谜团。毕竟我俩曾经置身现场,而且我们都晓得自己开车撞倒了一位中年妇人。显然一定有跟警方和当局无关的人士处理了那名女子的尸体。此外我逐渐变得越来越相信,我们在那位中年妇人往生几天之后,与她的灵魂有过接触。
我们之间的鸿沟便位于此。我从共同经历过的事件当中,得出了与你截然不同的结论。因此我们再也无法一起相处。我开始研读有关唯灵论的哲学著作。此外我还留下了我从撞球室拿来的那本书——当你重新看见它时,我真害怕你会把它砸到我的头上来。我也开始大量阅读《圣经》,如今我把自己看成是基督徒。
耶稣曾在复活以后向门徒显现,而我相信当那位妇人向我们现身的时候,我们也经历了类似门徒经历的异象。我们对此进行过讨论。对我来说,有关耶稣先是死了,接着其遗体“又从死里复活”的信仰,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因此我无法接受教会有关“肉体的复活”之教条,以及“坟墓将于最后审判之日开启”的古老想法。但我相信灵魂的复活。而且我跟使徒保罗一样,也相信我们将于自己的肉体死亡之后,在一个与我们目前所居住的物质世界截然不同的时空,以“灵体”的形式复生。
于是我找到了一个综合性的做法,将基督教义与我眼中对“灵魂不灭”的理性信仰结合起来。就我自己而言,这不单纯是信仰方面的问题。我曾经看见那位被我们撞倒和碾毙的妇人显灵,其情况正如同初代教会所记载的,耶稣的门徒曾在他“从死者中复活”之后看见了他。难道你不认为,耶稣之所以“显现给门徒看”,正是为了要宽恕他们——换句话说,就是要赐给他们希望和信仰。
或许那可以用使徒保罗的用语来表达:既传基督是从死里复活了,怎么在你们中间,有人说没有死人复活的事呢?若没有死人复活的事,基督也就没有复活了。若基督没有复活,我们所传的便是枉然,你们所信的也是枉然。
我曾有感于自己终将一死而哀怨泣诉,使得我俩为了安抚情绪而坐上那辆金龟车,前往约斯特达尔冰川踩滑雪板健行;我曾因为自己无法拥有足够的生命,于是持续出现强烈的遗憾——结果我却骤然找到一个可带来慰藉的信仰,发现在此尘世生命之后,将另有永恒的生命。
接下来两三天的时间内,我们的小公寓里面就已经摆满各种或买来或借来的书籍,而其探讨主题正是被你称为“超自然”的那些现象。或许你没注意到,除此之外我也阅读了《圣经》。但令你无法忍受的事情是,你自己的信念与我的新路线格格不入。你觉得遭到背叛。我俩曾经共同组成自己的信仰社群。现在那个社群在我离开之后,只剩下了一位成员。
实情正是如此,而非颠倒过来。我并不是因为你的无神论才没办法与你生活在一起。那确实不是我们分手的原因。真正的理由在于,我无法忍受你一直不断地摇头驳斥我的新信仰。你完全不留转圜余地。你既缺乏宽容心,又表现得毫不留情。这令我大受伤害,于是我就搭上了那一班午后开往卑尔根的火车……
结果时隔三十多年,整个故事又增添一篇新的章节。你端着一杯咖啡走上阳台,却突然在那里发现了我。而我随即在刹那之间感觉能够从你的视角看见我自己,一股不安的感觉袭上我的心头。
现在就让我带着你进行最后一个思维实验。那对我而言相当重要,因为这个思维实验同时也衍生出一种挥之不去,近来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是的,斯坦,我也有具有怀疑能力。
你不妨回忆一下当初我们开车通过那个山区时的情景,并试着想象我们在引擎盖上面架设了一台摄影机。假如摄影机刚好在我们撞车的前一刻将前方道路拍下来的话,今天你还能够笃定地认为,那个围着披巾的女子会显现在影片上面吗?
我相信你一定会觉得我的表达方式非常诡异。但我所描述的正是某种十分怪诞离奇的事情。
我们口中的“红莓女”,是一个来自彼世的启示。但正如同已在前面谈到过的,我不能确定我们是否有办法把她拍摄下来,或者把她所讲的话录音到磁带上面。她是一个灵魂,前来拜访两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因此若说她已经“实体化”,那是不正确的讲法。更何况我们就连所听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她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为你和为我带来不同的想法。她向我们说出了截然不同的字句,即便所传达信息的意义大致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