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6页)

景色美丽——真是赏心悦目。英国式的树木、英国式的农艺、英国式的舒适,在灿烂阳光下,毫无令人抑郁之感。

爱玛和威斯顿先生发现别人全都聚集在这条路上。她朝那儿望去,一眼就望见了奈特利先生和哈丽埃特,他们与众不同,静静地走在最前面。奈特利先生和哈丽埃特!那真是奇怪的tête-à-tête[1]啊;可是看到这个景象她却十分高兴。过去有一个时期,他不屑同她做伴,而且不大礼貌地撇下她走开。现在他们却似乎谈得很愉快。过去也有一个时期,哈丽埃特如果站在这样一个对埃比密尔农场十分有利的地点,爱玛看了准会感到遗憾;可是她现在不担心了。现在让哈丽埃特欣赏它那兴旺美丽的附属设施,它那丰饶的牧场,遍地的羊群,花儿盛开的果园和袅袅上升的轻烟,不会发生什么问题。她在石墙那儿走到他们身后,发现他们正一心谈着话儿,没有欣赏周围的景色。他在告诉哈丽埃特各种耕作方法等等。爱玛看到他的微笑,那意思似乎是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有权谈谈这些事而不被疑心是在推荐罗伯特·马丁。”她并不怀疑他。这是个过于陈旧的故事。罗伯特·马丁也许已经不再想哈丽埃特了。他们在这条路上又走了一会儿。浓阴很使人神清气爽,爱玛认为这是这一天中最快活的一段时间。

接下来就是到房子里去;他们都得进去吃东西。大家都已坐下,正在忙着;弗兰克·邱吉尔还是没来。威斯顿太太徒然地一再张望。他父亲不肯承认自己的不安,还嘲笑她的担心呢。可是她没法不巴望他不要骑他的黑马。他自己非常肯定地表示过要来。“我舅妈身体大大好转,毫无疑问,我一定来。”不过,正如许多人提醒她的,邱吉尔太太的身体状况很可能突然变化,那就自然只能依靠她外甥来照料,使他大失所望。威斯顿太太最后终于被说服,她相信,或者她说,准是邱吉尔太太发病,使他来不成。在考虑这个问题时,爱玛看看哈丽埃特;她表现得很好,没有泄露任何感情。

用过冷餐之后,大家再一次出去,看看还没有看到过的景物,老埃比的鱼池;也许一直走到将在明天刈割的苜蓿地,或者,至少是去尝尝时而热时而重又凉爽的乐趣。伍德豪斯先生已经在花园高处兜了一小圈,连他自己都认为那儿没有小河的潮气,这时他不再走动。他女儿决意留下来陪他,让威斯顿先生可以说服他太太去活动活动,散散心,看来她已需要这样调剂一下精神。

为了让伍德豪斯先生消遣,奈特利先生已经竭尽全力了。一本本版画册啦,一个个放纪念章、浮雕宝石、珊瑚、贝壳的抽屉啦,他私室里其他种种家藏的珍品啦,全都给他的老朋友准备好,让他消磨这个上午。这番好意已经完全起到了作用。伍德豪斯先生很感兴趣。威斯顿太太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拿给他看过,现在他要把它们拿给爱玛看。幸好,除了对看到的东西毫无鉴赏力以外,他没有别的地方像小孩,因为他行动迟缓,呆滞古板,有条不紊。然而,在他开始看第二遍以前,爱玛就走到门厅里,去随意观察一下房子的入口和平面图。她刚到那儿,简·菲尔费克斯就匆匆从花园里进来,一副想溜走的神情。她没料到会这么快就碰见伍德豪斯小姐,起先不免吃了一惊;可是她要找的却正是伍德豪斯小姐。

“人家想起我的时候,”她说,“可不可以请你说一声我回家去了?我这会儿就走。我姨妈没想到天色晚了,也没想到我们离家很久了——不过,我想,家里需要我们,我决定马上就走。我没对任何人说。说了只会引起麻烦和担心。有些人上鱼池去了,有些人到菩提路上去。在他们全都回来以前,不会想起我;想起的时候,可不可以请你说一声我回家去了?”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可是,你总不见得一个人步行去海伯利吧?”

“是一个人步行去,这对我有什么害处?我走得快。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不过,一个人走太远了,确实太远。让我爸爸的仆人送你去吧。让我去叫马车。五分钟就来。”

“谢谢你,谢谢你,千万别叫。我宁可步行。我怎么会怕一个人走路!说不定我马上就要去照料别人了!”

她说时十分激动。爱玛很同情地答道,“你总不能因此就现在去冒险啊。我得去叫马车。甚至炎热也是够危险的。你已经累了。”

“是的,”她答道,“我是累了;但并不是那种累——快步走会让我心情振奋的。伍德豪斯小姐,我们有时候都知道心烦意乱是怎么回事。我承认,我已经心烦透了。你能向我表示的最大好意就是让我按我自己的心意去做,你只消在必要时说我已经走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