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6页)

在快近施洗约翰节的一个中午,伍德豪斯先生在灿烂的阳光下安全地坐在拉下一扇窗子的马车里,去参加这户外的聚会。他在埃比一个最舒适的房间里愉快地安顿下来,那儿特地生了一早上的火,为他作好准备。他舒适自在,直想高高兴兴地谈谈为他作好的安排,劝大家都坐下来,不要受暑。威斯顿太太是步行来的,似乎故意要走累,以便一直坐着陪他,在别人接受邀请和劝说到外边去了的时候,耐心地听他说话,并且向他表示同情。

爱玛已有很久没来埃比,看到父亲给安顿得舒舒服服,觉得很满意,便高兴地离开了他,到四处看看;急于要把她和她整个一家人一向都很感兴趣的房子和庭园更加仔细地观察观察,更加真切地了解了解,让她的记忆重新鲜明起来,而且记错的地方可以得到纠正。

那所房子的大小和式样都令人肃然起敬,而且地势适中、相宜而又有特色,低低的,处于隐蔽之中——花园很大,一直延伸到由一泓溪流灌溉的牧草地,由于从前不注重眺望,从埃比几乎看不到这条小溪——那儿还有一排排、一行行茂密的树木,并没有因为讲究时髦或挥霍无度而把这些树连根拔掉。看着这一切,爱玛想到自己同目前的和未来的业主之间的亲戚关系,自然觉得骄傲和得意。这所房子比哈特菲尔德大,而且完全不像它,占地很多,不规则地向四周扩展开去,有许多舒适的房间和一两间漂亮的屋子。它恰到好处,而且朴实无华——它作为一个血统和思想都纯洁无瑕的真正绅士世家的住宅,爱玛越来越对它怀着敬意。约翰·奈特利的脾气有些缺点;可是伊莎贝拉和他们家攀亲却是无懈可击的。她家的亲属、名声和地位并没有使他们脸红。她心里怀着这些愉快的感觉,四处溜达,沉溺在这种感觉中,直到不得不像别人一样到种草莓的地方去采草莓为止。除了弗兰克·邱吉尔以外,大家都到齐了。人们正盼着弗兰克·邱吉尔随时从里士满赶来。埃尔顿太太,所有合适的装备全用上了,戴着她的大帽子,挎着她的篮子,正准备去带头采草莓、接受草莓或者谈论草莓。现在大家心里想的、嘴上谈的全是草莓,只有草莓。“英国最好的水果——人人喜爱——始终是营养丰富的。这是最好的草莓圃,最好的品种。自己采才有趣——这样吃起来才真正有滋味。上午无疑是最好的时间——决不会感到累——每一种都好——麝香草莓比别的不知要好多少——没有能跟它相比的——别的简直不能吃——麝香草莓很少——大家喜欢辣椒——白木草莓最香——伦敦的草莓价格——布里斯托尔产得多——枫树林——培育——草莓圃什么时候整新——各个园丁的想法完全不同——没有一般的规定——永远没法叫园丁改变自己的做法——鲜美的水果——只是多吃太腻——不如樱桃——红醋栗更能使人恢复精神——采草莓的唯一缺点是弯腰——太阳耀眼——累死了——再也受不了啦——得去树阴里坐坐。”

有半个小时,谈的就是这些;只有一次被打断,威斯顿太太关心儿子,出来问问他有没有来。她有点不放心。她有点为他的马担心。

大家在树阴里找到了还可以坐坐的地方。现在爱玛没法不听到埃尔顿太太正在同简·菲尔费克斯谈论的话题。谈的是一个职位,一个最理想的职位。埃尔顿太太那天早上得到消息,高兴得不得了。不是在瑟克林太太家,也不是在布雷格太太家,但是就幸福和显赫而论,那也仅次于这两家。那是在布雷格太太的表姐家。她是瑟克林太太的一个熟人,在枫树林颇有名气。她快活、可爱、高尚,她的阶层、环境、职业、地位、一切都是第一流的。埃尔顿太太急于要简立即接受这个提议。她这方面,热烈、起劲、得意——她决不让她的朋友拒绝;尽管菲尔费克斯小姐还是向她保证,目前不想做任何工作,她仍然重复以前已经听到她说过的劝简去的理由。埃尔顿太太坚持要代她写封同意的信第二天寄出。这一切简居然忍受得了,爱玛觉得吃惊。她的神情确实显得恼火了,她说话也确实变得尖锐了——最后,她采取了一个在她来说并不寻常的坚决行动,建议再走动走动。“干吗不散散步呢?奈特利先生不是会让我们看看花园——整个花园吗?我想整个都看看。”她朋友的那股执拗劲儿似乎叫她受不了啦。

天气很热。人都分散开了,几乎没有三个人在一起的,大家在花园里溜达了一会儿以后,无意中一个接一个地来到阔而短的菩提路那一片凉爽的浓阴下。这条路在花园外边,同河平行,似乎是游乐场地的尽头。沿着这条路走到底,看不到什么别的,只看到一道有高柱子的低矮石墙。在建造柱子时,似乎是打算让人觉得那是一所房子的入口,其实那儿并没有房子。安排这样一个尽头从审美角度看是否好,还值得争论,但是,这条路本身却是迷人的,周围的景色美不胜收。埃比差不多就坐落在那一大片斜坡的脚下,斜坡到了庭园外边,就渐渐地越来越陡;在半英里以外的地方成了一道巍然耸立的陡坡,上面覆盖着树林,陡坡下是埃比密尔农场,地势适宜而隐蔽,前面是牧草地,河就在旁边,绕着牧场蜿蜒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