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4/8页)

她像发疯了一样完全沉浸其中,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地谈论地产生意。她的一半时间都花在和地产经纪人打交道上了。他们都像苍蝇闻见了腥味一样成天围着她转。她每天要跟着那一帮人开着车子外出很多次,去实地察看地产。她的地产投资规模越大、数额越多,她在个人花费方面就越小气。她如果看见家里有一盏电灯没有关,就会气得大喊大叫,说再这样下去她就会吃苦受穷的。她整天不思茶饭,只等饭菜送到她的嘴边才肯吃;她往往端着一杯淡而无味的咖啡、拿着一块干瘪的面包在屋里转来转去。卢克和尤金在家里只能吃一顿既小气又很随便的早餐。他们俩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挤在小小的隔间里享受这顿早餐,因为原来的餐厅早已改成卧室租了出去。

甘特仍然由海伦照顾和护理着。她不停地来回穿梭于伊丽莎和休·巴顿两家之间,心情烦躁不安。她有时候精神抖擞,有时候精疲力竭、大动肝火、歇斯底里,有时候心烦意乱、神情冷漠。她自己一直没有生育,看样子也不会再生育了。正因为这个原因,长期以来她往往会经历一段时间的苦闷情绪。在这种时候,她经常会服用一些获得专利的补药、含有高浓度酒精的药品、自家酿制的酒,或者一些玉米威士忌来麻醉自己。渐渐地,她的那双大眼睛也开始失去了神采,显得很呆滞,一张大嘴也总会歇斯底里地歪着,她常常用手拉扯自己长长的下巴,而且会突然大哭起来。她说起话来也是心慌意乱、烦躁不安、神经错乱、喋喋不休。她会语无伦次地数说本地某个市民、邻居如何如何,或者会谈论一些与疾病、医生、医院、死亡相关的事。

休·巴顿那种故作平和、慢条斯理的样子常会令她狂怒不已。晚上,他会坐在那儿,对妻子的唠叨充耳不闻,只是面色严峻地嚼着他的长雪茄,全神惯注地看他的图表,或者读一本最近出版的《系统》或《美国杂志》。他这种浑然忘我、不闻不问的耐性常常使她气愤得发狂。她并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当她气愤地抱怨生活时,他却沉默不语,这更会激恼她。她会生气地哭喊着冲到他的面前,把他手里的杂志一巴掌打落在地,然后把他稀疏的头发攥在她的长手指里。

“我说话的时候你要回答!”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嘴里直喘着粗气,“我不会每天晚上都坐在这里陪着你,让你津津有味地看小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失声痛哭,“我还不如嫁给一个哑巴好呢。”

“哎呀,我倒是很想跟你说话,”他绷着脸反驳道,“可是我说什么话你都不高兴。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这番话好像是事实,因为她一旦发起脾气来,是很难取悦的。要是其他人小心翼翼地同意她所说的话,她就会又恼又火;要是别人对她的意见提出反对或者保持沉默,也同样会惹她生气。就是说一句与天气相关、最无关痛痒的话,也会使她大发雷霆。

有时候睡到半夜时,她会歇斯底里地趴在枕头上失声痛哭起来,然后恶狠狠地对丈夫说:

“走开!滚蛋!滚出去!我讨厌你!”

于是他便乖乖地爬起身往楼下走去,但是还没等他走到客厅,她就会害怕地在后面喊他,叫他回来。

他一返回,她便开始狂吻和辱骂轮番上阵了。她身边没有孩子,于是便把自己母性的温存全部倾注在一条脏兮兮的小杂种狗身上。这条狗是某个晚上自己从大街上跑来的,来的时候快要饿死了。这条狗长着黑白相间的毛皮,除了主人和女主人外,它一见生人就会龇牙咧嘴,吠个不停。在精瘦肉和猪肝的滋养下,它长得特别肥,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他们外出的时候,它往往睡在暖和的丝绒垫子上,一见到人就不停地吠。她特别溺爱这个小杂种,一会儿拍一拍,一会儿亲一亲,还像对待婴儿似的跟它说话呢。如果谁不喜欢这条凶恶的小杂种,她就会对他充满恨意。不过她还是把大部分的时间、爱心、旺盛的精力花在照顾父亲甘特身上了。她对伊丽莎的感情也越来越糟糕:两个人常常互相吹毛求疵,一些比较敏感的事情往往还会使对方充满仇恨。她会一连数小时没完没了地抱怨母亲。

“我肯定她已经疯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有时候,我觉得应该指定一位监护人把她监护起来才对。那里吃的东西差不多都是我买的,这一点你知道吗?要不是我,她会让爸爸活活饿死在她眼皮子底下的。难道你以为她干不出这种事来吗?她现在小气、抠门得连自己吃的东西都干脆不买了。哎呀,我的天哪!”她的怒火一股脑儿迸发出来了。“本来这些事情都不该是我干的。他是她的丈夫,又不是我的!你觉得她这样做应不应该?你说话呀?”她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