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重担(第4/6页)

“我七岁的时候,曾经假装自己是个考古学家。我把妈妈的一个蓝白花瓶摔碎,然后把碎片埋进院子里。第二天,我去把它们挖出来,然后想拼回去,但是却怎么也拼不起来了。最后我只好把它们重新拼成一幅镶嵌画——一只鸟飞过一片海洋。”

珍觉得很有意思,“我希望你的考古学知识比小时候丰富了。”

“重现历史是很困难的。”弗雷迪说,“当我觉得永远无法理清线索的时候,我会想,考古学只是把碎片凑成一个故事就好。而且那幅镶嵌画里讲的故事比花瓶有趣多了,虽然我妈妈不同意。”

冬天降临到了鲁拉的北半球,科斯菲的温度迅速降低。由于天气太冷,野外工作被迫中止。考察队回到科斯菲度过最冷的几个月,他们将在开春后返回营地。

克洛维斯博士决定为所有考察队员及其亲友举办一个鸡尾酒会。珍很高兴可以见到这位传奇的学者。

大师本人是个瘦弱的老人,年届八十,虽然他干瘦佝偻,但精力旺盛、为人机敏。他的声音十分洪亮,谦卑的态度和老派的作风十分让人心折。

弗雷迪把珍介绍给克洛维斯博士,他们握了握手。他的手坚定有力。

“别担心,”克洛维斯博士说,“我不会把弗雷迪派到有漂亮女学生的挖掘队里去。他会专心工作的。”

弗雷迪脸红了,珍则大笑。

“克洛维斯博士,能否请教几个困扰我多时的问题?”珍问,“当年你是从何处开始着手翻译《鲁拉史诗》的呢?鲁拉对我们而言是完完全全的外星球,没有罗塞塔石碑的帮助。”

克洛维斯博士十分欣赏地点点头,“你有作为考古学家的直觉。弗雷迪,她可以直接代替你去进行发掘。”

“珍当然比我聪明。我连自己的税务情况都搞不清楚。”

克洛维斯博士坐下来,并示意珍和弗雷迪也坐,“在第一次发掘时,我们几乎没发现鲁拉文字。他们大概是用有机材料进行书写的——类似纸、莎草纸、羊皮纸、竹简一类——这些都难以保存。我们找到的都是石头上的铭文。从鲁拉各处收集到的样本都是同样的字体,所以这说明他们是高度发达的文明——全球语言一致说明该种族的技术已经发达到可以进行世界战争,进而统一全球。”

“那我们如何能够进行翻译呢?我们对鲁拉语言的结构、音系、句法、语义都一无所知。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思维模式我们是不是能够理解。如果他们理解世界的方式与我们大相径庭怎么办?”

“突破来自我们无意间发现的一间屋子。在完成201区域——也就是在距此三十公里处——的工作后,为了防止遗漏,我们带着断层扫描仪又去检查了一次。我们自以为已经挖到了底层岩石,但断层扫描仪显示,该区域边缘还有一个被遗漏的小房间。它被垮塌的沙石堵住了,百万年来都从没被人发现过。

“我们最终打开这个房间,我爬了进去——那时候我和弗雷迪差不多年龄,行动很灵活——我周围是一片黑暗,只在入口处有一小束光芒。当我用手电筒观察周围的时候,我发现那房间大小相当于一个电影院,墙壁很光滑,没有窗户。墙上有很多图画,下面配有文字。

“你可能在书上看到过那些图画的复制品,但却不能理解它的重要性。刻在石头上的浅浮雕说明,鲁拉人的视觉系统和我们有共通之处,他们也用二维图画重现物质世界。这样就简单多了。每幅画都描绘了一个或一组物体,对应的文字描述很简略。

“我们不知道该怎样说明这次发现。是某种漫画连载,还是叙事性壁画?是天主教堂彩绘玻璃上的人像,还是博物馆?那些文字到底是对图片的评论还是说明?或者只是标题,和绘画本身联系不大?”

珍被克洛维斯博士的故事吸引住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插嘴道:“既然那间屋子没有窗户,那么也就没有光照,即使被掩埋之前也是一片黑暗。听起来像是神龛之类,是秘密、神圣而且封闭的地方吗?”

克洛维斯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哈!虽然你的猜测是从地球人的视角出发,但也算是基于事实的假说。你真的不考虑换个专业吗?”

弗雷迪握着珍的手,很高兴她如此关心自己的工作。

“珍,”克洛维斯博士继续说,“你没考虑到鲁拉人的可见光谱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能看到红外线的波长范围,能看到我们认为是热量的那些波长。没有窗户的房屋在鲁拉废墟中很常见,这些房间很可能是被设计成能保存热量隔绝外界气候的。鲁拉人经常将人工热源用管道引入屋内作为照明——就好像他们的散热器既当暖炉又当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