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和金融(第3/7页)

在北平,劳工争端的问题如此突出,城市的10个区级政府召集来自很多不同企业的劳工和管理人员代表(包括面粉厂、铁厂、火柴厂、理发店以及三轮车与黄包车公司)开了一系列会议。政府代表宣布工资纠纷必须根据“劳资兼顾”的原则来解决。领导们还重申了党的保护工商业的政策,提醒在座各位该政策不包括清算斗争。[49]

根据上海市新市长陈毅将军之后的一则报告,仅上海一地在7月份就出现了2000多起劳资纠纷。[50]工人把之前在国民党统治下的四年中劳工骚动时的策略都使了出来。他们参加罢工、消极怠工、静坐示威,还有各种对雇主的骚扰。《大美晚报》的伦德尔·古德被他的几个雇员锁在办公室里,直到他答应满足他们的工资要求才被放出来。从此他对共产党的管理不再抱有热情。不管雇主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上海的工人都要求提升工资、贷款、端午节奖金和增加遣散费。上海的新政权很少对其进行干涉,虽然北平和天津已经采用了新的兼顾劳资双方利益的政策。

像在第四章中提到的,大城市(特别是在上海)劳工骚动,是贯穿内战时期大多数时候经济生活的一个普遍特征。我们虽然不是完全清楚这是否是共产党的一个动机,但他们也许有意识地不在解放每个主要城市之后立即对劳工的要求严加约束,以免疏远连国民党都要试图抚慰的劳工。共产党自己在关于国统区劳工运动的主要政策声明中以及通过他们在国统区的地下组织,都曾鼓励工人提出要求。这些要求与工人现在提出的要求没什么区别。在没有充分的准备和解释的情况下,马上宣布工人必须停止争取利益很不合时宜,因为大家都认为解放理所应当带来这些利益。革命的口号很明确地鼓励劳动者有这样的反应。

这一情况当然同样与共产党管制劳动者要求的能力有关。张家口的经验和在东北反“左”倾运动都说明了,要想成功完成这个任务必须满足至少三个条件:(1)有能力提供基本的经济安全,保证供应低价的必需商品;(2)由愿意并能够解释和实行党的政策的积极分子担当干部;(3)共产党领导的工会组织在劳工主力中的壮大。由于大部分城市在接收前后的经济混乱,当时严重缺少干部,挑选新干部时缺少甄别,对所有新来者的训练不充分,因此想要在1949年人民解放军进城后立即让所有地区都充分满足前面提到的条件是不可能的。

这突出显示了在农村和在城市的反“左”倾运动的基本差别。在农村,党中央有意将土改运动推向过激以摧毁上层集团统治者和平均地权,直到达成了目标才会实行反“左”倾运动,这就代表真正的群众运动成功完成了。另一方面,在城市,党显然没有太多选择,只能容忍解放后短时期内工人的过激行为。由于在中国主要城市劳工运动相对发达,而共产党来到大城市后还未准备好,无法马上实行它的保护资本家生产不被城市无产阶级的要求所破坏的政策。

信任危机和其他问题

由于一些原因,上海在接收时期的经济混乱比别的地方要严重。早在1949年2月,《大公报》报道:大部分机器制造厂关门;由于缺少小麦,只有10%的城市面粉厂在运营;因为工资、电费和其他制造成本的上升,棉厂、纸厂和各种日常必需品的制造商在亏本销售它们的商品。[51]

到了5月,共产党军队抵达的时候,上海的工商业实际上处于停滞状态。与他们在天津的同事不同,上海的新领导班子不能在解放后的一个月内宣称90%的城市企业恢复运行。6月21日,《大公报》报道,上海有半数以上的工厂和商店依旧关门停业。剩下的虽处于营业状态,但大多数开工率有限。机器制造处于崩溃的边缘,纺织业的制造费用比出售价格还高。顾客很少。猛涨的食品价格又造成广泛的劳工骚动。

像千家驹说的那样,上海实业家遇到的困难在很多方面与解放后天津的实业家经历的困难相似。在两个案例中,基本问题是原材料的短缺,攀升的劳工费用和市场营销的困难。天津的状况没有那么严重,因为周边的农村已经先于城市得到了解放,土改已经实施,新货币已经替换了旧货币。所以在占领天津后,与邻近农村地区的沟通渠道很快重新建立起来,而这在上海是不可能的。[52]

上海经济困境在那个夏天如此严重的另一个原因是开始于6月份的破坏性空袭。国民党军队造成了一些破坏并取得了一些成效。上个月在他们匆忙撤退的时候来不及进行这种破坏。同样在6月,国民党军队开始对城市进行有效的海上封锁。7月,上海遭遇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台风。在此期间的雨水泛滥造成了相当大的经济损失。另外,长江、黄河和华南的很多河流发大水,淹没了广大的内陆地区,更进一步助长了上海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