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魏末日(第9/14页)
在犹豫之中,尔朱荣还是护送元子攸回到了洛阳。洛阳的局面当然很糟糕,亲贵们都死了,亲贵们的七八姑八大姨生怕遭受牵连,也都闪了,就连那些无关的平民百姓,都怕尔朱荣精神病发作,再来次屠城,所以拖儿带女的撤了,以此,当时的洛阳,已从繁华都市,变成夜闻鬼哭的空城——留下的人不足一成。
情况至此,迁都不?尔朱荣想迁,元子攸也不敢违拗,但是,此时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元谌表示反对。于是,双方大吵一架,愤怒的尔朱荣暴跳如雷,甚至一度想要把元谌给剁了,围观群众纷纷表示压力很大,只有尔朱世隆还出来打打圆场,反倒是处于漩涡中心的元谌,面不改色心不跳,毫无畏惧。
这场架没有得出结论,但是,胜负已分。若干天后,当尔朱荣和元子攸登高眺望,俯瞰皇宫时,他发出了如下感慨:“我是个蠢材啊,前两天居然还想迁都,如今看到皇宫如此壮丽,觉得还是元谌说得有道理。”
俗话说,横的怕不要命的,尔朱荣这是被元谌给治住了,而他跟元子攸的那席话,也不过是就坡下驴,找个台阶罢了。于是,迁都之议终止。
尔朱荣和元子攸,就这样待在了洛阳。
某一天,尔朱荣到明光殿觐见元子攸,又一次为“河阴之变”道歉(我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表示自己绝无贰心(鬼才信),而元子攸呢,也很熟练的再度表示宽容,还没等尔朱荣磕头,他将其搀起,然后自顾自的率先发了誓,说对尔朱荣的忠心绝对没有猜疑。
尔朱荣当然很高兴,感动的泪流满面,于是便要求喝酒,一喝就喝了个烂醉如泥。就在此时,觉得机不可失的元子攸,便想趁势干掉尔朱荣(前一秒钟,他还赌咒发誓,说绝不猜疑尔朱荣呢),但是,左右侍从苦苦劝阻,元子攸才按捺下来,将尔朱荣连人带床抬到了中常侍省。
比之尔朱荣,元子攸更像个“政治家”,但是,这位“政治家”太弱了,弱到手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那帮劝阻他的侍从们,又岂是在为他考虑?无非是怕东窗事发之后,尔朱荣的部下们大发飙,要把他们一个个剁成肉泥罢了。当元子攸下令把尔朱荣抬出去的时候,一定心里在滴血吧。
半夜,尔朱荣就醒了。他发现自己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黑压压的,一片肃杀,尔朱荣醒了,彻底醒了,他终于明白,在前几个小时,他遭遇了怎样的危机,他如今能够醒来,又是如何的走运。从此之后,尔朱荣便不敢单独进宫,也不敢在宫里留宿了。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一个月不到,尔朱荣也明白洛阳非久留之地,于是,五月五日,他离开了洛阳,返回了晋阳,走之前,他在洛阳城所有重要岗位都安插了自己的亲信,他决定对元子攸实施遥控了。
遥控当然没那么容易,“政治家”元子攸,可不是任人揉搓的主,此公对政治有着十二分的热情,极端喜爱处理政事,从早到晚,毫不懈怠,甚至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案,也时常拿出来查一查,勤快的一塌糊涂。
这就不免犯了尔朱荣的忌讳。天底下所有的权臣,都希望皇帝跟刘阿斗一样,“此间乐,不思蜀也”,啥都甭管,事情都让自己办了。皇帝越勤快,权臣越不爽。果不其然,很快,二人便针尖对麦芒,杠上了。
因为一些人事问题——过程无非是元子攸想要安排A,而尔朱荣不同意,硬要安排B,然后双方谁也不低头,互相打架;二人之间开始有火药味了,甚至,元子攸还公开表示不爽,敲山震虎,说有种柱国把我也撤了算了!尔朱荣闻听此言自是气得跳脚,但也无奈,只能强行按捺。
更无奈的当然是元子攸,因为失败的总是他,甚至,他身边连个知心的都没有,他的老婆都是尔朱荣安排的——尔朱荣他女儿。这位尔朱皇后是只母老虎,生性好妒,脾气又坏,仗着老爹牛逼,也没把皇帝放眼里,动不动耍小性,闹脾气,搞得元子攸头都大了。元子攸无奈之下,便让尔朱世隆去劝告尔朱皇后。
结果尔朱世隆是怎么劝尔朱皇后的呢?还没等尔朱世隆发话,尔朱皇后就大倒苦水,说元子攸不识抬举,皇帝本来是我爹干的,他却这个那个的,就是到今天,我爹依然可以干。这番话可是戳中了尔朱世隆的软肋,他也哀声叹气起来,就怪你爹,他要是当时干了,你叔叔(尔朱世隆是尔朱荣堂弟)我,也早他妈当亲王了,操!这时候,估计尔朱皇后该安慰尔朱世隆去了……
悲催的元子攸,生命中唯一一件乐事,就是六镇起义还正如火如荼。
作为北魏帝国的当家老大,元子攸每每听见叛军胜利的消息,心里都一阵暗爽,而每每听见叛军失败,都不由得替其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