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朕于天下,无所亏负,汝等可知(第4/6页)

在内宫中,太后武则天的日常生活一如过往,有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同时又具有开明英主的气度。

垂拱元年(公元685年),武则天抽调精通法律的韦方质等人,对唐初以来国家法律条文进行拾遗补阙,本着约法省刑的原则,编成了《垂拱式》二十卷、《垂拱留司格》六卷及《垂拱新格》二卷。

一年内制定那么多法律条文,显露出武则天无为而治的思想是天大的笑话。一直以来,她强调以德服人,不要挑动人与人斗,更不能滥用刑法。可在现实世界里,这些充满仁慈的话语像是一个讽刺。

何谓政治家?不说谎,不耍阴谋还算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吗?大臣们不装傻,不糊涂,连最基本的生活形态都无法复原。这些法律条文传递出一个强烈的信号。那就是大力倡导女权,男女平等。

早在上元年间,武则天就已经在她的上书建言十二事中做过类似的阐述。其中有一条,父亲健在母亲故世,为人子者也应该服三年的丧服(父在为母终三年之服)。

当时武则天提倡母权,是针对太子李弘,为她今后掌控政权打下基础。虽然当时的建议并没有正式实行,但这次却正式编入朝廷法令,全国推行。

这一年的正月,大唐的著名军事将领一代名臣刘仁轨驾鹤西去。武则天长叹一声,从此朝堂之上再没有人能够牵绊自己,她会飞得更高。

随着李敬业叛乱的平息,帝国权力系统内部也逐渐进入自我修复阶段。可每个人的内心并不平静,这件事留下的阴影在武则天的心中也久久未能抹去。

虽然武则天已经通过剿平叛乱,大肆剪除异己分子,可李唐门阀的根基并没有真正受到冲击。那些世袭显贵和遭受贬谪的旧臣们暗中勾连,并与朝中权臣幽通款曲。

让武则天日益感到不安的是,她在朝中的影响力和权势正在受到无形的钳制,一些有血性的朝臣更是各行其是,对她的革新计划置若罔闻。

真正让武则天害怕的并不是李敬业这个人,而是由叛乱事件所传递出的信息。几个书生居然能在一夜之间集合十万人马兴兵举事,而朝廷在此之前竟然毫无觉察。由此可见这个庞大帝国的中下层机构已千疮百孔,如果不能及时了解各地的隐情,防患于未然,克敌于未发,类似的凶险之事还会不断发生。

要理顺这个积重难返的陈旧体制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即便武则天决意清理,朝廷各部及地方州县的官员亦会竭力抗拒,他们或阳奉阴违,或敷衍了事。

武则天意识到,到了利用民间势力发动一场自下而上革命的时候了。

武则天决定全面实施自己的“三步走”计划:

第一步,她要巩固自己的权位,让帝国官员都成为自己的拥趸。

第二步,她要掀起一场接一场的造神运动,她要让上天告诉世人,她才是真正的圣王。

第三步,她要拉拢天下的知识分子为自己造势,因为只有知识分子最懂得如何给世人洗脑。

武则天的称帝之路,进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废中宗、囚睿宗、杀章怀太子,平李敬业叛乱,杀裴炎、斩程务挺,这些都是铺垫,下面才是实质性阶段。

3

垂拱元年(公元685年)正月,武则天下敕:御史没有自行处分的权力,也不可以让当地官员处理,必须上奏朝廷。也就是说,量刑定罪的权力完全收归中央,由武则天一人裁决处分。

二月,武则天又专门调整现有的登闻制度:“朝堂所置登闻鼓及肺石,不须防守,有挝鼓立石者,令御史受状以闻。”登闻鼓和肺石是供人鸣冤的用具。

按照唐朝制度,为了让臣民有上言或申诉重大冤情的机会,在西朝堂设登闻鼓,东朝堂设肺石。不夸张地说,鸣冤者如果击鼓立石,可直接传到武则天的耳朵里。但以前设有专人看守,一般人要想击鼓立石,不想办法疏通皇宫安保人员,基本上是很难实现的。

现在撤除防守,只要有冤情,击鼓之人就可以随便敲。如果学过打击乐的,直接敲出曲调,那更是妙不可言。此举无疑是鼓励臣民上言,打通了民间直接向朝廷告状的环节。

这样御史的权力就大大地削减,只有接受申诉的权利,然后直接上报中央,处置权在武则天一人手里。武则天成功将用人权、监察权与司法权全面收归,可以说,唐朝的君权从没有像今天这么集中。

垂拱二年(公元686年),武则天曾经颁诏宣称自己作为皇太后不再临朝称制,朝纲大权皆由皇帝定夺。这一年的正月,武则天真就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还政皇帝!

这本来是每个人都希望的,朝臣们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反应最大的当数李旦,三位兄长的命运,两年宫中的囚禁生涯,让李旦早就死了心。如今武则天居然突破游戏规则的玩法,让他大感意外。如果让他选择,在当皇帝和安全地活着之间,他宁愿选择活着,也不愿过把瘾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