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爵—秩体制到官品体制:官本位与一元化(第4/10页)

“爵”越来越轻、“官”越来越重,经常性的赐爵卖爵使爵级越来越滥,除列侯、关内侯保持了较大含金量外,十八级以下爵级一天天缩水贬值。从“品秩要素”看,虽然特权从“爵”转移到“秩”的情况在汉代似不明显,但“任子”权依秩级而定,“先请”权依秩级而定,二者不依爵级;先秦车舆依爵级(6),汉代车舆等级依秩级(7),服饰也依秩级而定。到东汉末就落到了这个境地:“爵事废矣,民不知爵者何也。夺之民亦不惧,赐之民亦不喜。”(8)禄秩越长越高、越长越粗,成了帝国等级制的粗壮主干;“爵”相形见绌,看上去只是主干上的旁枝了。

两汉几百年中,各职类的整合程度不断提高,其等级关系日益精致化了;帝国各色人员日益同质化,共同构成了一个官僚阶级。“爵、秩两立”的状况也将发生变化,以新的方式整合起来。于是,一个新事物——九品官品呱呱堕地,在魏晋间问世了。

二 从“爵—秩体制”到“官品体制”

制度的变迁是有节奏的。秦始皇、汉武帝及王莽之时,都出现过创制的高峰;东汉一朝制度则明显稳定下来了,君臣不肯轻易言变。汉末魏晋政治动荡,制度变迁又骤然加速。九品官品便是这时候出现的。

九品官品的产生意义,就在于它上承汉代等级管理的发展趋势,把“一元化”和“官本位”提高到一个全新的水准。从结构上看,综合性与一元性是九品官品的最大特色之一。它把职事官、散官、将军号、封爵等等全都容纳在内,爵级与行政级别的整合程度也大大提高,结束了此前二者之间的“二元性”和疏离状态。官品与禄秩至少在这一点上相当不同:禄秩在诞生之初只面向下层吏员,而官品自初就是一个无所不包的架构。

今见《魏官品》、《晋官品》,收录于《通典》之中(9)。九品官品诞生于曹魏之末,没两年就改朝换代进入西晋了。《魏官品》属初创,《晋官品》有所调整,此后大约一直使用到南齐而无大变化。下以《晋官品》为例,把官品制度的结构性特征,表示如下。《晋官品》中职事官、散官、将军号、封爵,我们将之分栏排列:

由此就可以看到,文武职事官、散官、将军号、五等爵与封爵,全都森然不紊地罗列于九品架构之内,它们都有了品级,由此一体化了。这就是九品官品的最突出特征之一。当然也有个别例外。如州郡县中正等构成的中正系统,因其职能与性质的特殊性,即,作为朝官之兼职、代表社会与民间“清论”,朝廷没有将之列入官品。

魏晋散官的渊源是汉代的侍从、郎官与大夫,那么也可以说是来自“宦皇帝者”。魏晋以下是个官阶“品位化”的时代,散官队伍大为扩张了。散骑常侍、散骑侍郎各有正员、通直、员外三种,合计“六散骑”。太子侍从中的庶子、洗马、舍人,在汉朝是被比拟于皇帝的郎官的,但秩级稍低;到了魏晋,其品级反居于中郎、郎中之上了,成了重要的起家之官。无论如何,这些散官都有明确的品级,迁转吏职时是升是降一目了然。

汉代的将军有两种。一种是临时性的杂号将军,打仗时随机命将、并给予军号,事讫则罢,打完仗就不再是“将军”了。还有一种是常设将军,即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和前后左右将军,共八号。这八号将军组成了一个名号序列,经常用作辅政者的加衔,所以它们还发挥着品位功能。将军号的级别,约略在中二千石、二千石之上(10)。就是说汉代将军的序列,尚不在秩级管理范围之内。魏晋时代杂号将军变成常设的了,而且充分品位化、序列化了,由军职演变为军阶,分布在官品的一品至五品之上,在官品中占据了明确的地位。将军号自成序列,沿自身的排序升迁,但同时也受官品支配。在涉及待遇、礼制时,有“二品将军”、“三品将军”、“四品将军”、“五品将军”提法(11),就是明证。

还有,汉代的太傅、三公无秩名,而在魏晋官品中,诸公与诸位从公都高居一品,其品级与其下诸官形成了连续的序列。

秦汉帝国品位结构的特点是“爵、秩疏离”,二十等爵始终没跟秩级形成严格的等级对应关系。而魏晋官品,引人注目地把封爵纳入其中。魏末西晋爵制复古,恢复了五等爵的封授,但汉爵不废。在《晋官品》中,五等爵与汉爵两种爵号分布在一至七品:公爵在第一品,侯伯子男爵在第二品,县侯第三品,乡侯第四品,亭侯第五品,关内名号侯第六品,关外侯在第七品,严谨有序。其后列朝,爵都在官品之内。唐朝王爵及五等爵,整齐有致地分布在一品至五品。下面再把曹魏、晋、陈及北魏、北齐和唐的封爵在官品上的分布变化,简示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