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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谙抗议是无效的,朱夏关上水龙头,胡乱地擦干身子,套上外套幽怨地出了门。

听见关门声,廖梅探出半个脑袋,朝客厅里的朱振东抱怨:“你看这孩子,什么意思呐……”

朱振东不搭腔,用报纸遮住了脸。

十几分钟后,朱夏从五金店买了个带七彩霓虹光的花洒,厕所关着灯,水流如注,愉悦地边唱边搓。

廖梅看着像舞台一样的厕所,鄙夷道:“竟给我搞些稀奇古怪的!”

“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朱夏提高音量。

朱振东放下报纸,扶了扶老花眼镜,粲然一笑。

朱夏擦着未干的头发,一溜烟躲进温暖的电热毯里,窝在床上吹头发。廖梅到她门前:“收到一些快递,都给你拆了,放阳台上了。”

“嗯嗯。”朱夏应付地点着头。

廖梅拿出一串水晶项链,问她:“这项链还挺好看,不要的话,我戴戴哈。”

朱夏关上吹风,看了一眼那串项链,像是触电般地从床上腾地坐起,问廖梅是在哪个快递里找到的。

朱夏在阳台翻着箱子,除了那串项链,还有高中收藏过的香味中性笔芯、漫画杂志的赠品,和当时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耳钉。

“这都谁寄的?”廖梅问。

“妈,我困了。”朱夏抱着快递盒,回了房间。

房间里,一盏台灯亮着暗光,她拉开抽屉,找到一个尘封的施华洛世奇包装盒,里面是空的,将刚才的水晶项链放上去,正好卡住。

她仔细辨认快递单上的手机号,却不敢拨回。转而用手机号添加微信好友,搜索结果是一个大写英文,TIAN。

回忆翻涌,偶尔想起,又被生活遗忘,不知觉倏尔已经十年过去。

她整晚都睡得很轻,每翻一次身,脑子里就冒出他的名字,终于在清晨6点,她在半梦半醒间,解锁手机,添加了对方的微信。

邱天在年前出狱,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来适应新世界,接手了父亲的房地产项目,在亚洲国家买地建别墅,或是收购二手公寓,集中做主题式的短租民宿。

两人恢复联络,多是寒暄。朱夏与张一寻在一起,邱天一点也不意外,解释道把旧物寄回她家,只是想与过去告别。

他出狱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这十年来所有人事已非的变迁,学会告别,因为没有什么是时间的变力做不到的。

邱天的朋友圈,几乎是一个旅行博主的日常,在菲律宾的海岛浮潜,在赫尔辛基跟圣诞老人合影,在京都吃怀石料理,在纽约中央公园跑步。

他缺席了人世间的十年,却好像在监狱里拥有了别人在生活里摸爬滚打二十年的悟性。让朱夏欣慰的是,尽管字里行间能感受到他的成熟,但语音说话的腔调,又好像一点都没变,仍然是当初那个在操场跑着步、在江湖叛逆的大哥大。

朱夏回到北京,她没告诉张一寻邱天出狱的事,也不知当下哪根筋没对,心里有鬼般地删了与邱天的聊天记录,还把他的微信名备注成了一个枫叶的图案。

交完书稿的张一寻如释重负,几天未见,对朱夏热络许多。他提议去国外跨年,而且要用家里的地球台灯,转动的时候让朱夏按停,手指在哪,就带她去哪。好不容易浪漫一回,结果朱夏三次都按在太平洋里。

张一寻轻轻把地球一转,说:“去东京吧。”

“为什么?”

“一直想去Viko待过的城市看看。”

“好啊。”朱夏努力撑出一个微笑。

签证下来后,他们的东京跨年行正式开启。

张一寻做好了五天的计划,每天去哪些景点吃哪家餐厅事无巨细,可惜第一次去日本没经验,碰上日本人放大假及中国人的元旦,每个景点都人满为患。在人流夹缝中求签的浅草寺,满大街中国人的新宿,排着长队拍《你的名字》同款的须贺神社,以及晚上8点就基本关门的表参道。别说需要预定的餐厅了,连路边的咖啡馆都座无虚席。

张一寻刻意远离人流订了惠比寿的酒店,到了30号,附近大多数餐厅都停业,朱夏想说吃碗拉面凑合,张一寻不死心,非要找到个高级餐厅,结果他们从代官山一路走回酒店也没碰上。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路过惠比寿花园的大型超市时,他们一致同意,买了三明治、炸猪排,还有啤酒、方便面,收获颇丰地回了房间。

他们在窗前看着亮灯的东京塔,大快朵颐,像极了当初在东交民巷的日子。好在日本的方便面比较好吃,朱夏安慰自己可以回头推荐给公司做方便面的同事。

本以为这几天的不顺只是为了衬托跨年的美好,结果第二天一早,张一寻接到总编辑的电话,1号当天有一家国际男刊的颁奖盛典,磨了对方好久,才特批了一个作家的奖项,身为“90后”作家,张一寻一直想要得到主流媒体的肯定,况且这个奖项,也是当晚除了演艺明星外,唯一的作家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