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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距离,不只体现在地理位置上,也不是说堵在长安街上的时长,而有时就是两个明明熟络的朋友,就是因为“改天”“下次”“找机会”这样的说辞,约着约着,就变陌生了。这两年大家各自发展,张一寻跟陆乘风渐行渐远,没有特别发生什么狗血的矛盾,只是因为生活环境自然地新陈代谢。

要感谢林夕施今年春节灌了太多香肠,张一寻实在吃不了,才借着交接家乡美食的机会跟陆乘风见了一面。他比过去更成熟,眉宇间多了份俊朗不羁,不过眼神没从前那么亮,常常定神发一个好长的呆。

他还是假话全不说,真话说一半的性子,问他什么,他都说还好。自己没准备好,就不会向张一寻轻易示弱。

张一寻吐着烟说:“以前总觉得你其实没把我当朋友,后来明白了,这就是你啊,心里装再多事,嘴巴也封得死死的。你从不在我面前聊李亭玉,你们结婚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不管在别人面前你是谁,在我这儿,你还是我大学就认识的兄弟,话里有话的眼神,我老早就领教过。”

陆乘风叹口气,又开了一瓶酒,怅然道:“日子过得太快了,一不留神就过成今天这样子,我是回不去了。”

“你放走了邱少,遗憾吗?”

“你有朱夏是运气好,如果你遇上一个特别的人却明白不可能在一起,或迟或早,你都会放弃的。”

张一寻没有顺着他的话题聊,话锋一转:“有时候在想,你看我们现在过得都挺好,要什么有什么,但真的开心吗?”

“你说呢?”陆乘风反问。

“问你呢,怎么扯到我了。”

“大家心里清楚,那些说自己开心的人,只是很擅长说服自己。”陆乘风说着仰头灌酒。

“今天可以了,别醉醺醺地出去被拍了。”

“这瓶喝完吧,太久没喝了。”

张一寻说:“好。”

陆乘风问:“今后怎么打算,你跟朱夏准备结婚吗?”

“不瞒你,Viko走了之后,我们分过一次手。我也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都还不够成熟。婚姻是要等两个人都不贪了再做的事。你知道吗?这像是马上要吃一辈子白米饭了,还在想着红烧肉,或者害怕有一天没米了,然后每天因为这些事争吵,不定性。当然了,如果当初我们没来北京,就在老家待着,没体会这一遭,或许我们现在都抱好几个娃了。哦,想着头疼。反正我觉得我俩这辈子是分不开了,就再磨一磨吧。”

“一寻,”陆乘风说,“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怎么说?”

“更理智了。”

“说明老了。”

陆乘风笑着,心领神会地碰上酒杯。

接下来这一年,张一寻和朱夏又住回了一起。张一寻在各地做活动时,找到了新的创作方向,开始写中篇小说,他写小说的日常十分规律,晚上写到深夜,第二天中午起床,简单吃个brunch(早午餐),下午有时在家,有时找个咖啡馆。碰上休息,就去楼下健个身,他看了好多《与神对话》《西藏生死书》之类的书,还在家搞了个茶桌,自己斟茶。按照时下最流行的话说,整个人变得特别佛系。

朱夏看到那篇“第一批90后已经出家了”的文章时,特别担心张一寻有一天大彻大悟,告诉她想去当和尚。对比之下,朱夏的生活就比较freestyle(自在),方便火锅选定了合作的品牌底料,已经投入后期研发。不再像以前需要写一百个方案讨好客户,她现在只需要在一百个竞稿里,选自己喜欢的。

他们能同框出去约会,基本上都是离家一公里范围内的商场,碰上雾霾天,可能就是外卖搭配小米盒子,看部电影。张一寻越来越自律,他需要完整的一天来让自己舒服,于是订好了写作计划,约好了健身,雷打不动,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已经做了决定的事。

朱夏终于崩溃了,说:“好不容易休息,我们能不能不要总是去十分钟以内的商场,能不能去个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我们好歹是在谈恋爱吧,怎么感觉过得像是七老八十的生活一样。”

“真正的夫妻生活都是这样的。”

张一寻一句话堵回她。

朱夏没事常去许念念家照看小可鹿。他们的育儿观很别致,过了两个月就忍心扔他一个人在房间睡觉,哭啊闹的也从不去哄,以至于小可鹿特别独立,抱出去也不哭闹,放在婴儿座上,吸着奶嘴,甩着公仔,非常会跟自己玩。

杨燚的酒吧生意很好,主要是他个高人帅,吸引了很多慕名前来的网红妹子,和她们的男闺蜜,经常一整天在外忙碌,奶孩子的事儿基本都交给许念念和保姆。

为此朱夏请教过许念念,怎么做到如此心静如水地独自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