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4(第4/7页)

朱夏已经嚷嚷着敲了很久的门。

张一寻收拾好眼泪,面无表情地出来。朱夏正拎着两袋哈哈镜和啤酒,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他装作没看见,从她身边经过。

朱夏扔掉食物,一把抱住他,嗫嚅着:“我怕。”

张一寻无言以对,丧眉耸眼地松开她的手,抱着MacBook(苹果笔记本电脑)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这结果不是我造成的!你就没想过她可能老早心理就不正常了!”朱夏也很委屈。

“闭嘴吧你!”

朱夏猝不及防地被这一声呵斥吓住了。

张一寻回过头:“朱夏,我认识你二十多年了。你知道你最让我无奈的是什么吗?就是你没有一刻停止炫耀你那骄傲又欺人太甚的自私。”

“你不能这么说我……”朱夏咬住唇。

张一寻想要开门。

“分手吧。”

“好。”说罢,张一寻离开,轻轻关上了门。

朱夏定在原地,眼泪漾了满脸。她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喊出了那两个字。原来真实的分手,没有惊天动地,不会说“我恨你”,也不会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追出去,而是被那两个字击中后,意志无法支配行动,丝毫做不出反应。

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有句话,说,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来袭。

就像朱夏的字典里,少有事不关己的大度,正是因为太爱自己了,所以拥有的时候才会极度喜悦,而失去了就只有成倍的痛楚。

无论是张一寻,还是朱夏,都不曾想他们分手的场景是这样的。他们想过某天因为不爱了而分开,想过一方比一方老得快而分开,想过世界末日病毒入侵而分开,却没想到无坚不摧的爱,说不清道不明地,败给了无法安放的情绪。

爱不就是这样,你爱上了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但被时间更新以后,却只能看到他退去一身滤镜下的平凡,原来那么地庸俗、自私、贪婪与不堪一击。

只是那时的他们不明白,真正的放弃,不是瞬间的决定,而是藏着不动声色的蓄谋已久,可能是财务不对等,可能是三观不统一,也可能你给的不再是对方所需要的。人往往在经历时不自知,经过后才懂,那颗完美的心脏,在爱的日益磨损里,不断被施上一拳。从此以后,见着伤口就揉,越揉越痛,越走越远,直到无法回头。

知道木木是Richard的地下恋人后,朱夏如释重负地辞了职。

在这座城市里早出晚归,囿于地铁公交车厢的人们,并不是因为love and peace(爱与和平),都只是想多赚一点钱,少生一些是非罢了。理想和憧憬早已在工作的无常中消耗殆尽,日子给你最大的成长,就是终于分清了梦想和痴心妄想。

离职最爽的体验,是退群。

眼看着客户群一个个从聊天列表里消失,朱夏终于可以不用随叫随到,“您”来“您”去,一遍一遍发那些可爱乖巧的表情包,记那些与本人气质严重不符的英文名。

她在丽都租了个房子,靠近望京,平日里没有市区的喧嚣,安静许多。

不过,无法停止想念张一寻。

那种想念不是说舍不得,而是习惯被打碎,要承受重建的代价。

她要学会睡在双人床的中间,把握好自己一个人点外卖的量,要适应好几天回家没人讲话,还要被迫领悟曾经听过的情歌,原来歌词写得那么动人。

尽管在分手当晚,朱夏就把张一寻的微信拉黑了,但她跟张一寻和双方父母有个群,这两个月以来,他们俩没有在群里说过话,但林夕施还是雷打不动地发早安晚安的老年表情包,廖梅每天分享危言耸听的文章,朱振东晒自己做的菜、养的杜鹃花。

张一寻没告诉林夕施他们分手的事。朱夏闲话家常的时候,也故意跳过这部分,聊别的话题。

比他们分手还要严重的,是要让这几个大人被迫接受突然的结局。

年中,张一寻的唯阿羊续集绘本上市,他以Viko的名义,将新书的版税全数捐给了新生儿唇腭裂的慈善机构。在这之前,他还找到徐老大,一百二十万的违约金一分不少地还给了他,他说天蝎座特别记仇,但也特别记恩,这一路走来,好与坏都成就了他,不想欠着谁。

分手后,他过得并不好,那种想念的折磨不比朱夏来得少。只是因为身上还带着Viko的那份责任,不得已继续在微博上扮演那一副正能量满满的样子,在读者面前佯装坚强,头头是道地分享成年人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等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家,却阴晴不定,看喜剧片会哭,面对伤感的爱情片却不掉一滴泪。

那段时间他常去酒仙桥的一家酒馆。店面不大,桌子间隔又小,常常喝大了,整个酒馆的陌生人都能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