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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寻反手抓起她的手臂,见她一脸清醒,狐疑道:“你不会在给我装醉吧?”

“酒醒了不行吗?”朱夏又亲上去。

“人家可是抑郁症。”张一寻捧着她的脸,暴力揉成一团。

“那又怎样,你今晚也快把我整抑郁了。”朱夏嘟着嘴糯糯道。

“我怎么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朱夏撑开他的手,打了个酒嗝。

“啊?”

没等他多做反应,朱夏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继续未完成的吻。两人翻搅得热烈,张一寻反手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伸手袭击她的胸,这一刻,他想暂时放下思绪,用力回应她的爱。

沙发上,张一寻的手机提示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是Viko,邮件的标题是:唯阿羊全书画稿。

Viko租的房子有个很宽敞的天台,有时保安大哥没有上锁,她便会去上面看日落。天台上有个梯子,可以通向最高处的平台,在那上面,可以看见整座北京城的天际线。碰上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马卡龙色系的晚霞。

Viko带张一寻上来过一次。平台边的栏杆上,绑着一只巨大的红色气球。她画过的一幅画里,唯阿羊也牵着这样的一个气球站在高处。

那天她让张一寻牵着气球,拍下了一张心里的照片作为留念。

Viko聊起过她的家,她母亲私下把她生下来的时候,就丢过她一次,结果被好心人给送回去了,镇上的人都知道她有个兔唇的女儿,也不敢再丢了。Viko小学四年级,妈妈嫁给了一个美国人,摇身变凤凰,在波特兰有了新的家庭。

她是个小怪物,从小孤单惯了,去东京当交换生那几年,也是一个人上学放学,整日窝在出租房里,吃同样的涮锅。

她没有朋友,因为她看透了那些泛着同情的关注,和假惺惺的善良。张一寻是她唯一的朋友。

前方的确有路,但却迈不出步子,不是因为懒,也不是因为没力气,而是因为她病了,生命失去了活力。肢体没有崩坏,只是心里某些部分已经崩塌了。

那夜清晨,她借着城市微微放亮的光,放走了那只干瘪的红气球。

张一寻和朱夏赶到医院的时候,Viko已经去了远方。她的同事辗转联系到她在美国的母亲,开始说孩子在医院,说什么也不肯来,告诉她出事儿了,她还说,这么大的人,能有什么事。

克制多时的张一寻抢过电话,哭着呵斥:“有你那么当妈的吗!人都没了!她死了……我的Viko……没了。”

朱夏抢过手机还给同事,抱住崩溃的张一寻。

“放开我!”张一寻推开朱夏,指着她声嘶力竭地吼,“我可以劝她的……我明明可以劝她的!都是因为你!”

“我……”朱夏如鲠在喉,无法为昨晚装醉找任何借口。

张一寻收回手,转身跑开了。

回到家,他把自己锁在客卧里,翻看Viko新的画稿,一条条看她的微博主页,越是惯常,越是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的病。

突然看到她曾经赞过的一条微博,ID的名字叫“唯一一一一”。

点开后,发现是她的小号。

那个号上,每天都在更新她真实的状态,导火索是去年在张一寻家乡的签售,原来她在私信里收到过很多血淋淋的嘲讽和变态的谩骂,她把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都截图发了出来,配文“看看这个世界的恶”。

明明内心已经兵荒马乱,可在他看来,Viko只是比从前沉默了一点。原本就在逃避真实的女孩,却被真实裹挟,被撕扯得什么都不剩,一步步走向破败。

张一寻眼眶通红,他用力咬着指节,后悔还曾想私心撇下她,这一切都与他有关。

除了那些截图,还有很多关于张一寻的微博,他接受过一个采访,聊到虽然这一年收到很多喜欢,但也会有人把他的故事粗暴地归结为心灵鸡汤,出的书是垃圾,不是真正的作家。Viko转发道,当有一人成为听众,言语就有了价值。感谢那些看不到你的好的人,才让我知道,喜欢你是多么幸运的事。

继续往下翻,停在一条2014年年底的微博,他一眼认出照片上,是自己的背影。

正文写道:“感谢我不可以,拥抱你的背影,所以才能,变成你的背影。躲在安静角落,不用你回头看,不用珍惜。”

他再也忍不住,张着嘴哭了。

原本以为,对一份情深意切最好的回应,就是希望对方快乐,但最深的遗憾,就是当那个人告诉你她并不快乐,自己却无能为力。

Viko说过的话,随着过往的画面在脑子里打转,每转一圈,就多一点自责。他反复询问自己,如果不要执意让她面对喜欢她的人们,如果这一年对她再多一点关心,如果昨晚第一时间去看她,会不会就不必体会这比让他死还难过的负罪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