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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将他们从痛苦中救出、还原过去的西乡成了神。而遵循神意出现在竹田的野村奇兵队,就是从高天原[2]降世而来的神兵天将了。万幸的是我们并没有弹药紧缺的情况。本身就带着补给,加之与佐贺关上陆的陆军辎重队会合,弹药和替换用的刀都十分充足。

不过也许这并不能称作是幸运吧。敌方只要知道了我方的阵容,就会冲着弹药来。毕竟我们可是拖着怎么看都跟一支大队不搭调的大批弹药在转悠啊。

那晚我们分小队各自找了适合的寺庙或民家宿营。按久米部的建议,我们把弹药分别安置在了各个宿营而没有集中在一处。这样一来,就算是物资集聚地被偷袭或是遭到炮击,也无大碍。

待弹药分配结束久米部来到平田小队的宿营时,夜已经深了。平田和我,还有另一个叫本堂的半队长正喝着呢,就见好几台板车被拖着上了石台阶,拉入寺内。“基本都是空箱子。”久米部是这么说的。你能明白吗?城下的动向都在敌人的掌握之中。久米部把空箱子放在板车上拉到平田小队的宿营,是为了让敌人以为弹药的集聚场所在那里。“打打杀杀的已经烦了。早死早超生啰。 ”久米部拧着湿漉漉的毛呢军服说笑着。他可不是在开玩笑。潜伏已久的敌人怎么可能放着弹药集聚场所在眼皮下而不顾呢。我们宿营的寺庙在偏离城下的街道尽头。从气派的筑地墙直接连着街道口的枡形围栏这点上来看,那里在战国时期应该也发挥着要塞的作用。

不单把辎重板车拉到这种地方,还撤了防雨用的草席,直接把弹药箱放到了本堂的屋檐下,大张旗鼓地堆起来。这简直就跟在向对方挑衅无异了。

我们可不是为了当诱饵才这么做。小队长平田为了做好大队的先锋,原本就打算将宿营定在队伍的最前头。而位于街道口的这间寺庙无疑是最佳的宿营地。

早死早超生么……久米部这句话虽不是闹着玩儿的,但要说是真心话又有些让人难以信服。不过我和平田,还有其他的巡查都完全不觉得陆军辎重擅自搬来的弹药箱是包袱。

战争已经让人厌烦了。要是在瓢泼大雨里走上五六天,其间却只有反反复复的小规模交战,那胜负什么的更是早就不重要,只想是死是活早日弄个明白。再说了,我们本是戊辰的败者。要是再经历和十年前同样的事,就算死不了也只能每天活在屈辱之中。若果要再尝一次那种滋味,谁还顾得上什么狗屁任务!

寺庙的境内有一株两人抱粗的苏铁树。常绿的树叶拨弹开雨水,发出的夸张声音,令人觉得到底是南国,倒是个配得上最终之战的景儿。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我是准备将这场自文久三年上洛以来就未曾间断的战争在今夜做个了断的。“那些家伙是不会用枪的。 ”久米部在本堂喝着酒说, “不过他们要是觉得抢不过来,就会泼油放火。 ”

原来这就是敌方的策略。弹药都炸了可不就鸡飞蛋打了么。只有军夫和辎重的队伍,真要打起来结果显而易见。退一万步就算没有抢到东西,只要放火炸了就成。

虽然我还没打过窘迫到要靠抢夺敌方弹药来维持的仗,不过战争的程序大抵也就如此了。“那咱们也不用。 ”平田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也就是说要以刀对刀。放现在可能就是个笑话,但毕竟在那场战争的时代,武士道还尚存一息。

我就不喜欢铁炮。虽说战争的走向看的就是其威力,但总有一种用铁炮的都是杂兵的感觉,要是因为中弹而死就太不划算了。敌人要是使刀枪,那我们也应如此。当真是求之不得的最后一战啊。然而,在这一战中起关键作用的弹药却其实全都是空箱子。没什么可耻不可耻的。毕竟多亏了这个策略,我们才能像真正的武士那样去战斗。对于萨摩兵而言,应该也是正中下怀吧。久米部那小子,脑子还挺好使的。小队的巡查加上久米部带来的辎重兵,我方应该有三十人吧。我让他们穿着军装休息待命。

我猛喝了一通酒,似醒非醒地靠在本堂的大柱上坐着。既然逃不过在某处成为枪弹牺牲品的命运,那在久米部精心准备的这台戏里,就更没有不死的理由了。这心里一旦有了定数,就连睡觉也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了。

像这样……把弹药箱和带来的一斗樽一股脑儿地堆在身边。拿着长把勺子一口一口地往肚子里灌。

反正我从没因为醉酒坏过事儿。我的剑那可是越醉越强力啊。话是这么说,可喝到这份儿上,脚下免不得会不稳当。不过也无所谓,毕竟是最后一战了嘛。

内人的事,我压根儿就没考虑过。更别提什么父母的模样了。快意酩酊中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的,只有在京洛度过的那些年轻岁月中的种种。就比如……芹泽鸭那张喝得烂醉时的脸。(斋藤你听我说啊。酒疯子和酒疯子能坐在一起喝酒不生事端的,那准是因为合得来了。)而芹泽被暗杀的那晚,我在壬生屋敷的仓库里和永仓新八大眼瞪小眼。(你这也算是天下的御家人吗!竟然跟百姓足轻勾搭在一起干出如此残忍的事……)他骂我的这句,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