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第3/3页)

只听见“啊”的一声,近藤的茶杯从手中落了下去。小姓见状,连忙慌慌张张上前,抽出腰间手巾擦干近藤的袴。“十分抱歉!是茶水太烫了吗! ”

我迎上了近藤的视线。眼前的近藤勇,他的表情比我任何时候看到的都要悲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虽然只有一瞬间,那种仿佛是被训斥后的小孩一样的委屈,随时都像要拉下的嘴角,几乎就快哭出来。

我看着那张脸,伸手拿起了他面前的那个杯子。硕大的医学所,也不知是从哪儿端过来的茶,怎么可能还会烫……

虽然还能捏着拳捶别人的月代。但近藤的惯用手,如今却连冷掉的茶杯也端不了了。

其实我知道近藤为什么要舍弃江户到京都来。

尊皇攘夷的大志?说到底这就是台面话。他为了让天然理心流的名声为世人所知,连道场都不要了。近藤勇不是什么志士也不是德川的家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道场主 ——这一点,身为直传弟子的我们,比谁都明白。

别的那些事他根本就不在乎。只要那座被人当成小破庙的道场能再让人景仰,只要试卫馆的口碑,能与练兵馆呀玄武馆什么的并驾齐驱,他就别无所求了。久负盛名的近藤勇,其实就只有这么点能耐。

伤有多严重,一眼就能看出来。墨染那一炮,断了近藤惯用手的肌腱。他那只手,已经再也拿不起刀了。

事到如今,我心里已经很清楚了。眼前的这个人,只是我唯一的老师——应该说这一生唯一的老师留下的形骸罢了。那种感情,恐怕就与他心里对他那沉迷酒色活死人一样的上一代差不多了吧。要说不同的地方,应该就是近藤尚有一片孝心可怜见,而我除了剑,什么都不剩了。

我站起身,一脚把小姓踢到一边,对着近藤吼道:

——伤员就给我有点伤员的样子!


[1]佛灭日:日本黄历上,相当于“大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