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3页)

旧历的六月还是七月吧,一个自称御仓伊势武的体面武士来到了壬生驻地。我记得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门前的水菜田里泛着油亮的光。

啊,还有一个。说是什么跟人在壬生寺内有约,迟了一些才过来,来的时候还一嘴的牢骚。那也是一个看起来不亚于御仓的武士,叫做荒木田左马之介。

当时京都各处都是脱藩浪士。听到新选组正在征募队士的传闻后,壬生驻地的门槛都快被武士挤塌了。一些看着就像混吃等死的人,自然是当即就被下了逐客令。不过御仓和荒木田两位怎么看都十分得体,理所当然得到了面试的机会。

面试他们的是土方岁三。而我也在场的原因主要还是以防万一。基本上那时候我的工作除了副长助勤,还兼任着近藤和土方的保镖。御仓时年二十七八。而荒木田看样子比他年轻几岁。刚一坐下,地位看来较高的御仓立马就开始谈起入队的动机来。这人口齿伶俐,能言会道。那天他劈头第一句话着实是让我们有些无法淡定了。“请先容许我开诚布公地说明。我们两人均来自长州。 ”那是在禁门之变发生不久前,而长州对我们来说一直都是天敌一般的存在。

“我们既然来此,自是再无二心。我二人虽祖上代代皆是长州人,但对于时下当主的谬论暴行已忍无可忍,遂脱藩而出。我二人心意已决,望今后能归于肥后守大人麾下,为天子效力,进而亦是为朝廷尽一己所能。还请能给我二人机会。 ”

这话嘛,听起来倒也是合情合理。可总不能人说什么就信吧。土方听后又问了两三个问题,而御仓的回答依旧如行云流水。“你们的决心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接下来还要看局长的意思,稍等。 ”土方说完朝我递了个眼色。其实土方才不会在乎近藤或是芹泽的意见。他不是那种什么都仰仗上司判断的人。

他让我跟着去了另一间屋子,然后问我:“你怎么看?是言行一致的志士呢,还是索性正面出击企图潜入的间谍? ”

我是想什么答什么。我说那应该就是间谍了。当然,这个结论纯粹来自我的直觉,并没有任何根据。可我的直觉比常人更加敏锐,这一点土方也是知道的。正因为是我,他才会这么问。

“说得也是。不然那人的回答也太过于顺溜了。要不是反复练过,一般人怎么能做到那样对答如流。接下来嘛,既然知道了身份总不能就这么放了吧。要不抓起来逼供看看?还是说太麻烦了干脆直接宰了? ”

要不就先养着吧。那时候我就是这么说的。这样回答并不是我有其他考虑,单单只是我体内的魔物在作祟。杀人太容易。同处一室的短暂时间内,我已经看清了两人的斤两。要除掉他们易如反掌,但这样一来就太过无趣了。

这些胆敢直接找上门当间谍的人,往往都是下了必死决心的。身为武士有如此觉悟亦是值得嘉奖,要是不由分说就杀了他们,未免失了些精彩。那时候的我手上早就有了几条人命。也就是所谓的尝到了快感,正开始沉迷的时期吧。单纯的杀人已经无法让我满足了。“那就照你说的先养起来,似乎还挺有意思的嘛。 ”土方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我体内魔物的?至少那次应该还没有。所以虽然结论上来说,都是“先养起来”,但彼此的意图却是不同的。土方想的是让他们在队内活动一阵子,再尝试以他们为跳板,反向入手一些长州方面的动向。而我呢,只是不想立马就吃掉送上门的大餐罢了。哦,对了。我和土方两人合计完,正准备回那俩间谍待着的房间时,撞上了刚从荒稽古回来正擦着汗的永仓新八,也不知该算走运还是背运了。土方一把将永仓拉进房间,如此这般地先把情况给他交代了个清楚。“那两人就放你队里了,虽然他们应该不会一进来就不规矩,还是多张望着点儿。 ”

恐怕土方心里很清楚,要是把他们安排在我和冲田手下,说不定不等有什么动作,就被我俩给宰了。永仓到底还是比我和冲田更成熟一些。于是乎那俩间谍就成了新选组的队士。御仓伊势武么。当然是化名嘛。本名什么的我可不知道。那是个白白净净又挺机灵的武士。看他平日里老爱摆架子的样子,估计在长州少说也是个御高知家子弟吧。

至于荒木田左马之介。要说是本名,这名字未免有些太过气派。怎么看都像是会出现在故事中的剑豪之名吧。长相我倒记得挺清楚。可只能说金玉其外,是个成天把调笑话挂在嘴上的轻佻之人。

这两人既然能做到舍身甘为间谍的地步,要是真的活到了明治时代,肯定是高官显赫不会错了。土方任命两人为“周旋方[3]”。而这个职务在新选组中是空前绝后的。两人打扮得体仪表堂堂又能言会道,更重要的是熟悉京都的地理人情。而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在负责外部交涉的同时,进行各种探查活动。正因如此,他们也得到了与平队士不同的特权待遇。不仅能够自由外出,连归营时间也不受约束。这其实是刻意给他们制造了行动的空间。当然,土方依然还是派了永仓新八,以及个另一个叫濑尾金吾的靠得住的队士监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