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第5/14页)

世人皆把金鸡独立当惯例,我却笃信多几条腿的人生才稳当。

任何一个文明健全的社会都应该是多元价值观并行的,同理,任何一个心智健全、人格健全的个体单位的自然人,面对“生活”二字时,是天然享有多项选择权的。

单一轴心的生活没有错,多项选择的生活也没有错呀。为什么一个人不能够趁着年轻,凭借自身的能力,多营造出来几个世界呢——

每个世界都有一个独特的社会定位,每个世界都有一份独立的收入来源,每个世界都有一群不一样的朋友,乃至每个世界都能拥有一份不一样的生活。

同时,每个独立世界之间并非寄生关系,而是平行关系,平行之中的多元平衡,是为:平行世界,多元生活。

先有平行世界多元生活,再谈既可以朝九晚五,又能够浪迹天涯。

当一个人对多元和平衡有了清晰的认知,怎会再狭隘地非黑即白地去看世界?怎会一门心思地去相信什么牛×哄哄的世俗成功法门,或者去片面追捧什么狗屁熏熏的“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不反主流,我烦的是单项选择。

我不捧亚文化,我烹的是多元平衡。

我不屑路径依赖,我写的是知行合一的人生。

若干年来,平行世界多元生活这八个字,我和我的同道中人一直身体力行着,并裨益良多。

也不是没有过动摇,任何理念的秉行初期,总会遭遇客观条件的制约,比如种种不理解,种种嗤笑声。有明讥暗嘲,也就有默默的鼓励和支持,最初给予我认可的是她,我舞台上的搭档。

最初和刘敏谈及这些想法时,我是忐忑的,她听完后却满化妆间蹦跶学青蛙跳。

她说:啊啊啊,这也是老娘想要的生活啊!

蹦跶了半天,她坐在化妆台上发呆,稍许落寞稍许哀怨……她两只爪子伸过来,抠住我的肩膀作死摇晃:这种生活,老娘我是没戏了,你替我去实现吧!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摇晃:哎哎哎,不行不行,凭什么我不能实现?你赶紧给我再洗洗脑,快快快!

我不想给任何人洗脑,尤其不想给她洗,我觉得她活得挺明白,我只说:这种理想中的平衡生活,有可能最后我们谁都实现不了,但最起码在还算年轻的今天,我们有过知情权……

后半截话是:

先有知情权,再有选择权,先尝试再甄别,再筛选再锁定目标,中心思想是平衡,核心技术手段是经常问问自己——想不想要,想要多少?

想要就好好要,每个独立世界都要负责任地去经营,该认真就认真,该拼命就拼命。

但同时,在每个独立世界里,都要给自己立一个清晰的及格线目标,人的精力和心力毕竟有限,一个世界里浸淫得太深,势必影响各个世界的整体平衡,七分熟还是八分饱,知足是王道,聪明人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多少。

后半截话我没来得及说。

门被一肩膀撞开,满头大汗的导演张牙舞爪,刘敏刺啦扯下一条透明胶带反手递给我,快开场了,背上的别针还没别完。我们急三火四地往上场口跑,舞台口处她忽然转身,一把揪住我的耳朵使劲拧,她厉声道:不管你有多少个平行世界,都要先把眼前的世界打理好,在哪个世界就尽好哪个世界的本分,懂吗!

我疼,我说懂懂懂你你你撒手……

她逼我,懂了什么了?说!

我说我什么都懂,她眼睛一瞪手上力道加码,一边拧一边说:你个熊孩子给我记清楚了——抱起吉他你就只是个歌手,回了酒吧就最好只卖酒,拿着麦克风时你除了主持人的身份外别的什么都不能是,懂不懂?绝对不能搞混的……

上场门唰的一声开了,兴高采烈的观众们一秒钟安静,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和她站在追光中。

我的耳朵还捏在她手里……

那个片段想起来就忍不住笑,笑完了会发呆,也只有在发呆时,昨日种种方会重现眼前。

除了我妈和我小学班主任以外,你是唯一一个拧过我耳朵的人。

谢谢你懂我。

姐姐,谢谢你当年凶巴巴的叮咛。

(五)

她当然是姐姐,她比我年长两岁,她爱操心。

我那时有个习惯,一旦切换了世界,就只花身处的那个世界挣来的钱。

每个平行世界都要经济独立,不然很容易从平衡变成寄生,故而从主持人的世界切换去流浪歌手的那个世界时,除了一张单程票,绝不动用当主持人挣来的钱。

她从没笑话过我这个矫情的习惯,只是坚持用她自己的方式帮我省钱。那个时期摄影棚从济南搬到了北京,很多次从北京出发时,都是她送我。她那时刚攒钱买了辆小破车,比鞋盒子大不了多少,那辆车一度是我去机场、去车站的专车。推辞不了的,我怕被揪耳朵,她拧耳朵的技术太娴熟了,左旋右转的,开门拧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