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 管领容谗疑良臣 乡士仗义待大敌(第3/4页)

信乃和道节听从了众议,商讨对付敌人来攻的防御之策。主人夏行和有种很高兴,听着列位犬士的部署。当下信乃说:“这个庄院是平地,虽不利于防守,但是前面是条小河,后面都是水田,而且左右的路很窄,即使有重兵也不便齐头并进。要多准备箭支,对前来之敌要尽量将其射倒,至于其他行动则要见机行事。要事先告诉庄客们,一旦有事便自己把房子点着,都来守这个庄院。”庄助听了颔首表示赞同说:“此议甚是重要。他日来攻的大将,除持资父子外,其本领我们昨天都已经领教过了。先同他们较量一下,然后撤退也不难。”道节听了瞪大眼睛说:“为什么要撤退?持资父子如果前来,则正是我想找的好对手。来一百骑如不杀得他片甲不回就哪也不去。我对他也有旧恨。”他怒气冲冲地说了自己的意见。大角慢慢回头看了他一眼说:“犬山兄,不要那般讲。我们生前就与里见将军有缘,已经答应了将军的召聘,难道你忘了么?请细加思量,若为击那个大敌而丧生,则岂不是匹夫之勇么?”现八和小文吾也同意大角的意见,都发表了各自的见解。毛野听了含笑说:“列位兄弟的议论都颇有见地,但是敌人是否会来尚不得而知,现在议论我们的进退,似乎还为时尚早。以某之见,目前先派人去忍冈和五十子城,刺探到敌人的动静后再作道理。其他事情都还不急需。”大家都认为他说得有理,说:“那么从明天起就每天派人到那里去刺探军情好了。”夏行听了说:“就把这件事交给在下和有种吧。可派世智介和小才二去那两个地方,他们对那里很熟悉。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现八和大角听了,不觉含笑道:“那两个人有世才(注:即借用世智介的“世”和小才二的“才”),一定没错儿。”大家认为无须再议,也就这样决定了。于是夏行便对世智介和小才二小声说了那件机密之事,然后让他们俩扮作卖鱼和卖菜的小贩儿,每天去五十子城和忍冈,打听城内的动静。通过他们的探听得知:根角谷中二和美田驭兰二用媪内和船虫的首级调换了被他们枭首的首级;管领定正在忍冈城,大概是因中了道节所射的响箭的缘故,时常感到头疼,每日在延医诊治;同时向四处下令寻找道节、信乃和毛野等的去向;另外五十子城正在动工修复。七位犬士听了冷笑说:“如此看来,敌人不会立即来攻,但是倘若被敌人知道我们的下落,则会生变,切不可疏忽大意。”他们这样有远虑地隐藏着,安静地度日等待。

再说日前跟随道节和信乃一同报仇雪恨的穗北的庄客们,分到道节所给的一百两黄金,对豪杰仗义疏财的美德都十分感激。受伤的士兵另有有种照料着,什么都不缺,所以他们很高兴,精神也很振奋,都说:“好啊!敌人要来就让他们来吧。再轰轰烈烈地打一仗,以报答豪杰们的洪恩大德。”都在摩拳擦掌枕戈待敌。那八个伤号很快都已经痊愈。他们在养伤期间,本乡就有个医生,无须到他乡去找。同时道节报仇所用之兵都是来自这个乡的,所以便无人知道。

这时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季节。犬士们又听到五十子城的风声。据小才二探得的消息:“定正日前已从忍冈回了五十子城。与北条氏和解之事失败,又与山内显定管领合为一体,长尾景春归顺到定正这边来。因此佞人依然得势,拒不用持资父子之计。听说持资托病至今还在相模的糟谷馆邸闲居,久未任职。另外河鲤孝嗣大概是因怕谗言陷害,也借口有病,不参与政事,现仍在忍冈城。人心不齐,城内多事,所以对探听犬山老爷之事也有些松懈了,已听不到这方面的消息。因此请放宽心。”七位犬士听到报告,大家商议说:“丶大法师自离开石禾去结城,算起来已有六十多天。下月在那里举办法会,虽然我们会相见,但是由于等待大敌,至今音信皆无,他究竟是否在结城,令人有些放心不下,莫如悄悄派人去打听一下安否。”于是便将此意告诉夏行,夏行听了毫无异议地说:“已没有必要派人到忍冈去探听了,就让世智介到结城去吧。”于是便告诉世智介,明天去结城。七位犬士因还在隐匿形迹所以没有修书让他拿着,只是随便让世智介捎了个口信。这样过了六七天,世智介才从结城回来。于是夏行和有种带他来到犬士们身边,禀报了那里的情况:“小可到结城的那一天就去寺院和所有的客店都打听了,无人知道从甲斐的石禾来的丶大法师,其中有位老人告诉我说,从这里往西一里多路,有嘉吉古战场的森林,最近不知从何处来了个头陀,在那里结了间草庐,在独自念佛,也许是他,你快去打听一下。我于是去了那处森林,从树丛往四处一看,果然在一棵老树下有间十分简朴的草庐,竹柱茅檐,仅用六张草席苫着,在正面的高台上挂着阿弥陀佛和如来佛的画像,有位法师坐在里面,身穿用香薰的麻布法衣,披着黑绢的袈裟,面对佛像,不住地敲着木鱼在念佛。我心想一定是他,便向他打了几次招呼,他既不回头也不答应。当时小可在想,一定是因为在念佛不便回答,等他念完了再说,这样一直等到天黑,可是他还在念佛,从未间断过。这可该等到什么时候,所以我有些不耐烦,便又打了几次招呼,难道那位法师耳聋么?好似没有听到。没办法便回到城下投宿,次日清晨又去那座草庐,法师的举动依然如故,无论怎么招呼也不回头。那里林深树茂,既可听到群鸟的鸣叫声,也可看到狐兔的奔跑,所以无人到那里去。这一天又是只看到法师的后背,相貌却没有看清,也不好意思过去看看脸,真有如隔靴搔痒,毫无办法。远远地来到这里,没问明白他是谁就回去,太遗憾了。倘若那位法师是所打听的丶大法师,就告诉他我是老爷们派来的,看他有何反应。于是就又向他打招呼说,我是那七只犬派来的,是犬啊!但还是没有效果。那位法师整天地不吃不喝只靠念佛度日子,实非凡夫所能办到的。于是我便放弃了问他的念头,回到昨晚投宿的旅店,躺着又在寻思,与其在这里白白待着,莫如赶快回去,禀告老爷们听候指示,所以昨天早晨离开旅店,赶路回来,刚才到家。”他一五一十地禀报得很详细,夏行和有种听了只是颔首而沉吟不语。当下信乃对其他几位犬士说:“不知列位作何想法?世智介虽未能见到那位法师的面,但是新结的草庐,不是大体上可以判定是丶大法师么?”庄助和小文吾以及道节都点头道:“你说的是。没有回答不是更不必多疑了么?告诉那位法师说我是那七只犬派来的,果然名不虚传,世智介有智慧,你干得漂亮!”众人对他如此加以夸奖。现八含笑道:“怎么招呼那位法师也不答应,颇像我在返璧去拜访犬村兄的情景。由这件事使我想起雏衣夫人实在是太可怜啦!”说着回头看看。大角不觉叹息说:“世间在家修行的老夫妇,早晚对着祖先龛,一心一意在念经时,灶火烧过了头,锅里的鱼被烧焦了,有的闻到后便喋喋不休地责骂做饭的女用人。有的听到猫把鱼偷去了,或乌鸦把房顶板啄破了,便急忙喊人,一般念佛者多半如此。而我不同,如不抛弃一切杂念,一心向佛,便不能成佛。那些世俗之人以为,虽心悬僧俗两道,但只要口中念佛就能得到神佛的恩惠,这都是愚昧的想法。丶大法师是为了超度亡魂而离开石禾去结城的,他一心是为死者祈祷冥福,心无旁骛。即使有人整天去呼唤他,他也绝对听不见,这才是所谓维摩的坐禅,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他如此极力地称赞,大家觉得有理,便解除了怀疑,连毛野也喜笑颜开了。稍过片刻,信乃说:“法师曾说过,法会是在嘉吉元年辛酉夏四月十六日结城陷落的忌辰举行。如今三月即将过去,我们应在法会的前三四天到达那里,如不弄清那位法师是不是他,则多有不便,恐到时后悔莫及。”大家点头道:“此议我们都同意。那么就在下月的十一二三,一同出发。”大家都在盼望那一天早日到来。主人夏行也表示愿意一同前往,其情难却,信乃等已经答应了他,便决定一行八人,夏行非常高兴,也在进行上路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