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3/8页)

“他的父亲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再也无法容忍他这种东游西逛。有一半时候,当我们需要尼可时,都无法找到他;这就说明他出去跟你们俩闲逛去了。他的父亲昨晚给了他一顿鞭子。以前这样做总叫我伤心,有很多次我都劝阻了他,解救了尼可,但是这一次他恳求我也是徒劳了,因为我自己也失去了耐心。”

“我希望你救救他,就这一次,”我说,我的声音颤抖一下,“这样某一天当你想起的时候你的心会宽慰一些,不那么疼痛。”

这时她熨烫好了衣物,她的背斜对着我。她转过身,脸上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毫无准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一时陷入尴尬,因为她一直看着我;但是塞皮比较机警,他开口解围说道:

“哎哟,当然回想起来是很愉快的,因为我们之所以在外面逗留得这么晚,是因为尼克劳斯在给我们讲你对他有多么好,有你在身边救他,他从未挨过鞭打;他讲个没完,我们也听得蛮有兴趣,我们当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经晚了。”

“他这样说了吗?是真的?”她用围裙擦了擦眼睛。

“你可以问问西奥多——他也会告诉你同样的话。”

“真是个宝贝,我的尼可,好孩子,”她说,“我很难过叫他挨了鞭子;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想想吧,昨天晚上我一直都坐在这儿,烦躁不安,对他发火,他却一直爱着我,赞美我!哎呀,哎呀,如果我早知道,那我们就不会做错事了;但是我们是多么愚蠢,像不会说话的野兽,暗中摸索着乱转,犯下不少过错。我一想到昨天晚上就不能不感到悲痛。”

她似乎还想说出下面的话——好像在这些沮丧的日子里,没有人能够张开嘴不说出叫我们担心得哆嗦的话。他们“暗中摸索着乱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悲的是事情的真相他们要等到有机会才能讲出。

塞皮问尼克劳斯今天是否可以跟我们一起出去玩。

“我很抱歉,”她回答说,“他不能了。为了进一步惩罚他,他的爸爸不允许他今天离开家里。”

我们突然生起希望!我也在塞皮眼睛中看见了希望。我们想:“如果他不能离开家里,他就不可能淹死了。”塞皮为了进一步确认,又问道:

“他必须整天待在家里,还是只有早上?”

“要整天待在家里。这也很遗憾。今天是多么美的一天,他却不能加以利用去晒太阳了。但是他正忙于筹备他的聚会,可能这件事可以供他打发时间,我希望他不会觉得太孤单。”

塞皮看到在她的眼中,有鼓励他去问是否我们可以帮助他一起打发时间的意思。

“非常欢迎!”她很热心地说,“现在我知道了你们对他的情义,这个时间本来你们可以跑到外面待在田野和树林里,度过快乐的时光。你们是好孩子,我会允许的,尽管你们并不总能取得叫人满意的长进。拿上这些蛋糕,这是给你们吃的,把这个送给他,告诉他是他母亲给他的。”

当我们走进尼克劳斯的房间,我们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时间——差一刻十点。这个时间准确吗?他只剩下十几分钟的生命了!我感到心脏一阵收缩。尼克劳斯跳了起来,愉快地迎接了我们。他因为聚会的计划而兴致勃勃,一点也没感到孤单。

“你们坐,”他说,“看看我做的物件。我已经做完了一只风筝,你们准会说这是一只美丽的风筝。它在厨房里快晾干了,我去拿来。”

他总是把积攒下来的小钱花费在各种新鲜的小玩意上,在游戏比赛中获胜,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桌子上,非常打眼。他说:

“你们自便,在这里随便翻看吧,我去让妈妈把风筝用熨斗熨平,如果它还没有晾干。”

然后他走了出去,吹着口哨咔嗒咔嗒地走下楼。

我们没有看那些东西。此时除了钟表,我们不能对任何东西产生任何兴趣。我们静静地坐着,盯着钟表,倾听着钟表的嘀嗒声,分针每跳动一下,我们都点一下头,意识到在生命和死亡的竞跑中又少了一分钟。最后,塞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差两分钟十点。还有七分钟他就要跨过死亡的时间点了。西奥多,他将得救,他会的——”

“嘘!我如坐针毡啊。注意看表,安静。”

五分钟过去了。我们紧张而又兴奋地喘着气。又有三分钟过去了,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得救了!”我们俩冲着门跳了起来。

他的老母亲走进来了,拿着风筝。“瞧,好看吗?”她说,“我的天,他在上面下了多少工夫啊,从天亮就开始干起,我猜你们来之前他刚刚做完。”她把风筝挂到墙上,退后几步,打量着它。“他自己给风筝勾画的图案,感到这图画得非常不错。我不得不承认就是教堂画的也没这么好,看这座桥——任何人都能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座桥。他请我先把它拿上来……天啊,都十点零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