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库里婆]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④(第5/54页)

我们并不是来寻求下流低俗的。

我和老师下流归下流,但并没有观看溃烂阴部模型的爱好。我想是没有。

那么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我们是前来观看特别展示物的。

是什么特别展示物……?

“公共卫生防范启发展览会”这几个巨大文字的广告牌底下,贴着写了这样一行文字的传单:

“灵妙/珍奇奥州枯骸(固佛)特别御开龛”

所谓枯骸,就是干枯的尸骸,也就是木乃伊。

而固佛,也如同字面所示,是凝固的尸体 [85]。所谓固佛,并不是用木头削成或石头雕成的,而是凝固形成的遗体的意思。

换句话说,这是活生生的人修行到最后木乃伊化,被当成佛像祭祀——这好像被称为入定佛或肉身像。

我以前就听说奥州有这种东西,但没想到真的有实物保存下来。

说起来,我相当怀疑人类真能靠意志力变成木乃伊吗?

同样被安置在奥州平泉中尊寺的藤原三代的木乃伊很有名,不过那是在死后加工而成的。以埃及为始,我知道的木乃伊,全都是在死后加上防腐措施做成,也就是类似标本。

可是一如往常,只要是无用之事便无所不知的老师说,这只是我蒙昧无知,奥州现在还保存着几十具木乃伊,是当地的信仰对象。

老师嘲笑地问,你连铃木牧之的《北越雪谱》都没读过吗?接着恶狠狠地唾骂了我一顿。越后国有尊叫弘智法印的知名入定佛,铃木牧之拜观之后记录下来,好像还画了素描。我也知道《北越雪谱》,但不知道里面有提到木乃伊的文章。我只读了我有兴趣的部分,并没有从头读到尾。

我这么一说,老师再次藐视我。

他说,那个知名的木乃伊,《白川风土记越后之部》和大淀三千风的《日本行脚文集》等书也有提到。不,好像连松尾芭蕉都看过。

就算是这样。

就算牧之画过、三千风看过、芭蕉拜过,我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办法。

我这么说,老师一如既往,亢奋起来,从弘法大师空海开始,一直举例到中国叫什么的和尚,再从何谓入定佛,一直说到真言宗的教义,长篇大论个没完没了,滔滔不绝到教人几乎受不了。

不是教人几乎受不了,而是真的受不了了。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而且我连一秒钟都再也无法容忍老师那结结巴巴又不断重复跳跃的演说,便提议说如果老师这么执着,干脆一块儿去看看实物好了。

“你早说嘛。”老师说。

他一定一开始就想要去吧。那么老实这么说就好了,但他一定是不好意思主动邀约。可是因为不好意思就嘲弄我,到底是想怎样?

真是个教人气恼的臭家伙。

老师喜上眉梢,“想去直说就得了嘛,沼上。”他一定是高兴得不得了吧。那么想去的话,管你是蒲田还是龟户,自个儿一个人爱去哪就去哪,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实在是个教人气恼的臭家伙。

如此这般,我们往蒲田出发了。

电影院的广告牌大大地写着展览会,但里面的字样全是“卫生博览会”。我打从小时候起,就一直认定这类活动叫做卫生博览会,所以一开始还以为是广告牌写错了,但这似乎又刺激到老师,落得不断地听他阐述展览与博览这两个词汇有什么差异与变迁的下场。

我想老师的演说至少使得五名观众放弃学习公共卫生了。

一个如小型坦克般的大叔臭着一张脸,一下子说什么展览这个词比博览更古老,一下子嚷嚷什么直到明治初期用法都和现在相反,边说边前进,我可以保证再怎么热心想要学习公共卫生的人,都会被他搞到吃不消。而怀着下流念头来访的客人,光是看到他那张肥胖的侧脸,应该就倒尽胃口了吧。

一进去会场就是防范区。

有一片长满了芒草的布景模型,中央站着一个状似害怕的妇女人偶,旁边有一个亮出刀子的胡子浓密的男子。

我觉得这些人偶做得蛮假的。

可是接下来的杀人现场的重现就做得很棒。四张半榻榻米的房间正中央铺着被褥,上面倒卧着一个和服女子。

周围摆着小木牌,上面分别写着凶手足迹或遗留品、血迹等。设定好像是现场勘验完毕后。我不晓得真正的现场勘验是不是会立这样的木牌,不过既然是警方主办的,应该不会错吧。

话说回来,人偶真是不可思议。活人的人偶看起来不像活的,尸体的人偶看起来却栩栩如生。不过尸体的人偶这说法本身就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