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23/37页)

“是,”艾米说,“他是一个好男人。说到那个理事会文员!他对下水系统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

她知道她在信口雌黄,她知道她真想对多里戈说的是,基思从没说过一个让她觉得是发自内心的词语。每个词都是一个面具。她很想告诉多里戈,她渴盼基思讲实话,或者只讲一句实话。

但那实话会是什么?艾米心里不知道。艾米·马尔瓦尼不想听类似这种事,比如洗手间、花园城市、出台完善的下水管道规划的必要性,等等。她知道她想要的东西自相矛盾。其实她根本不想让她丈夫说话,她想要多里戈·埃文斯跟她说那么多话,她也想要他什么也别说,以防他打破这魔咒——以防他说这只是一次出游,说她不过是他承担下来的责任,说这责任是过去所发生事情的一部分,还有他离家这么远,他把她当家里人,等等。这种非常态的、矛盾的情感激荡,对这个她没与之结婚的男人怀有的巨大情爱——要表达所有这些,她只是不断讲着那个她与结了婚的男人——

“基思就是基思。”

他们到达通向海滩的小路的起点,多里戈点燃一支烟,但没等他把烟从嘴上拿开,艾米就叫出声来——跨过一排塌得松垮垮的带刺的铁栅栏,她出于尴尬伸手去护裙子和她的尊严,把大腿划破了。她把腿扭着拉出来。一串小血珠慢慢地从大腿内侧冒出来,三颗闪闪亮的红色血珠。

多里戈·埃文斯甩掉烟,蹲下身。

“对不起。”他用正式的语气说,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把淡蓝色裙子的裙边掀上去。他用手帕轻轻蘸伤口,停下来看着。三个血珠又冒出来。

他俯身靠近。握住她另一条腿的小腿来保持身体平衡。他闻得到海的气息。他抬头看她。她在盯着他,眼中是他无法译解的神情。他的脸离她的大腿很近。他听见一只海鸥的尖叫,重又转头看她的腿。

他把嘴唇放到最下端的那个血珠上。

艾米的手伸下来,放在他脑后。

“你在干什么?”她用直截又严厉的语气问。

但她的手指在他头发里梳弄——奇怪、缓慢、试探性的矛盾。他估量她声音里的紧张,她手指触摸的轻悄,她身体的气息正淹没他。唇尖只轻触她的皮肤,非常缓慢地,他把血珠吻掉,在她的大腿上留下一块深红色印记。

她的手还放在他头上,手指在他的头发里。他向她凑近,抬手轻轻覆在她的大腿根部。

“多里戈?”

另外两个血珠越来越大,第一个又开始出现。他在等她表示反对,摇腿,把他推开,甚至踢他,不敢抬头看她。他看着那由血形成的完美三维表面,三朵欲望的茶花在涨大。她的身体是一首诗,比他能背下的要多出一些什么。他吻第二颗血珠。

她的手指在他的头发里绷紧。他用舌头舔掉第三个血珠——在她大腿开始变粗的部位,刚过她裙子投下的阴影的边线。艾米的指尖掐进他的头皮。他又吻她的腿,这次尝着她身上的盐味,他闭上眼,让嘴唇停在她的腿上,闻着她,感受她的体温。

缓慢,不情愿地,他放开她的腿,重新站起身。

18

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他们沿一条蔓草丛生的小路到达沙滩,沉默形成一场风暴,需要他们小心谨慎,讲求策略。天气开始热起来,他们在出汗,空荡荡的沙滩和海洋——它的噪声,它的决断,它的孤独——让他们如释重负,两个人都很高兴。他们在跟彼此保持审慎距离的沙丘间分别换好衣服,一起跑着投身大海。

艾米感觉海水把她变得完整而又坚强。一天前看着占据了她生存核心的事被化解成了无足轻重的琐事,被彻底冲刷走了:下周晚餐间的菜谱,为给酒店房间配置新羊毛毯遇到的困难,吧台首席侍者的体味,晚上基思点烟斗、咂巴嘴发出的令人恶心的声音。

在浪潮边界的背后,他们转过来,脸湿漉漉的,眼睛像钻石。在无边无际、水平延展的洋面上,只有他们的脑袋打破了洋面的完整,他们踩着水,专注地看着彼此。她觉出他从她身下游上来,出离水面,擦过她的身体,像一头海豹,像一个男人。

之后,他们在一个沙丘的裂缝间休息,在那儿,海浪碰撞拍击的喧嚣被平定,风在转向。等他们身体干了,热浪又回来了,成了一种让人昏沉的压力。艾米四肢平展着躺下,多里戈跟着也这么做。她让背部吸收热力,把脸埋在头部投下的浓重阴影里。过了一会儿,她挪移身子,在沙上留下沟渠纵横,把头依偎在他的肚子上,随后又点上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