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6/37页)

“艾米,爱蜜,爱慕,她过去这么叫我。艾米,朋友,爱情。”

“一个肯定会赢的三连胜式赌马序数。”多里戈说。

她抬起嘴唇,吻到他颈上。他的皮肤上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他能用阴茎感觉她,现在勃起了,他意识到她肯定能感觉到他,觉得很尴尬。他不敢向任何方向动一下,唯恐打破这魔怔似的状态。这意味着什么,他该做什么,他不知道。他不敢吻她。

12

多里戈感觉一只温暖的手轻悄地爬摸上他的腿,他猛挣几下醒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是清晨的阳光正在房间里挪移经过。他在门下发现艾米的一张纸条,上面说她要忙酒店生意直到下午三点——中饭有一个婚礼招待会——因此,她不能跟他道别。

他用毛巾裹住身体,走出房间,来到深长的廊道里,点上烟,坐下,通过那些维多利亚式拱门望出去,望到恒动开阔的南印度洋在眼前泛着涟漪。

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说——在他离开房间时。她是这么说的。他们彼此拥抱了,然而,她说那什么也不是。对他,那又能是什么?除了拥抱,什么也没发生。这大多是真的。在书店,什么也没发生。拥抱?人们在葬礼上做的比这要多。

“艾米,爱蜜,爱慕。”他用让人听不到的声音低低地说。

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每件事都变了。

他在沉落。

他听到海浪击打的声音,沙漏中的沙和他在沉落。一阵轻柔的微风从清晨长长的影子中刮起,他还在沉落。他沉落又沉落,这感觉是一种广阔的自由。就像她一样——不可知,让人理不清头绪。他只知道这些。他不知道它会在哪里结束。

他站起身,兴奋着,困惑着,决心已定。然后,把烟甩掉,走进房间去穿衣服。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他知道有些事情开始了。

13

他回到军营,回到由秩序和纪律组成的生活。但这生活对他不再具有任何实质意义。一点都不真实。人们来了,他们谈话,说起很多事,但没有一件让他感兴趣。他们谈希特勒、斯大林、北非大轰炸。没有一个谈到艾米。他们谈军需供给、战术战略、地图、时间表、士气、墨索里尼、丘吉尔、希姆莱。他真想大声喊:“艾米!爱蜜!爱慕!”他想拎起他们的后脖颈,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告诉他们他多么渴望她,告诉他们她如何影响他的感受。

但尽管很想让每个人都听他说,他也不能承担哪怕让一个人知道的风险。他们的谈话索然寡味,他们对艾米,以及她对他和他对她怀有的激情一无所知,这是他针对他可能言行不慎而采用的防护措施。哪天他们把话题转到他和艾米,他们不为人知的激情就会变成影响众人的灾难性事件。

他看书。没有一本想读的书。他在书页里找艾米。她不在那儿。他去晚会。晚会让他觉得无聊。他在街上走,盯着陌生人的脸。艾米不在那儿。这世界,它无穷尽的、令人惊叹的整体特质让他觉得无聊。他在他生活的每个空间寻找艾米。但他哪儿都找不到艾米。他想到艾米是跟他叔叔结婚了,他的激情是一种疯狂,没有未来,无论它是什么,都必须终结,他一定得把它扼杀掉。他对自己理性地说,因为对他自己的感情他无计可施,他一定得避免付诸行动。如果不见她,他不可能做错任何事。就这样,他决定再也不去看艾米。

等到下次休假——一个为期六天的假期——他没回他叔叔的酒店,而是连夜坐火车到墨尔本,在那儿,他把所有的钱都用来跟艾拉出游和给她买礼物,想在艾拉身上释然忘怀,尽力驱除占据他身心的魔障——有关他和艾米不寻常会面的全部记忆。艾拉——会用她的方式——渴慕地观察他的脸、他的眼睛,他能看出她正尽全力要在他的脸和他的眼睛里找到跟她同样的饥渴,他的内心越来越担忧,有时近乎恐惧。在多里戈·埃文斯眼中,她原先美丽、带异域风情的脸现在枯燥乏味得超乎想象。她的黑眼睛——刚开始他认为极具魅惑力——现在看是容易轻信,信赖的眼神甚至让他觉得像奶牛,尽管他尽力不去这么想,又因为想这么多而特别厌恶自己。就因为这个,他怀着重生的决心投入她的怀抱,投入跟她的谈话,投入她害怕的事、她讲的笑话和故事里去,他盼望这亲密会最终遮蔽他对艾米·马尔瓦尼的记忆。

在休假的最后一晚,他们到她父亲的俱乐部里吃晚饭。在那儿,他们碰到一个澳大利亚皇家空军少校,他的笑话和故事让艾拉欢笑不止。少校宣布他要到附近的夜总会去,艾拉恳求多里戈跟他一起去,因为“他好玩得要命”。多里戈体验到一种他不熟悉的情绪——不是嫉妒,也不是感激,而是两者难以分解的混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