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东阳:永远的异议者“刺客”黄文雄(第4/7页)

Chuck还推荐他观察并参与“学生民主社会联盟”。“我们是属于这个世代的年轻人,我们在舒适中成长,但是却不安地凝视着这个环绕我们的世界。”在密歇根州的休伦港,联盟的学生们写下了这个《休伦港宣言(Port Huron Statement):一个世代的议程》。这个联盟的学生们经常走向街头,他们抗议一切,拒绝传统教条主义和自由主义,但不信任老左派的社会主义——苏联将坦克和飞机运往匈牙利镇压当地民主运动,斯大林极权面貌被彻底暴露出来,因此,他们不同意传统左派把改革的使命放在劳工身上。这个联盟的故事此后不断出现在美国的文学作品和电影中。

在黄文雄赴美留学第四年的1968年,左派的高潮来临。在美国,约翰逊总统放弃连任,捷克有“布拉格之春”,法国的戴高乐被学生和工人联手逼退。被浪漫化的Chuck们似乎代表了黄文雄渴望的一切:敢于冒险、富有学问、特立独行、参与历史变革。这一切都笼罩在悲伤与诗意中。黄文雄开始思考他的故乡,他把台湾和越南进行对比。在他眼里,虽然不喜欢另外一个阵营,包括苏联和海峡对岸,但是对美国扶持南越和台湾的“独裁政权”,他恨之入骨。

此后,在其同样在美留学的妹夫郑自才等人的介绍下,他开始成为“台独联盟”的一员。联盟的大部分成员是台湾留学生。“他们的一些目标,加上青少年时期的成长经历,我很快就能赞同。身处那个时期的美国,各种民族解放思潮流行,我很多朋友组织起来,上了街头,有人甚至想回国打游击,没人能完全不受影响”。

一位台湾留学生如此形容黄文雄:黄长得很帅,又潇洒,又浪漫,还有一只不离嘴的烟斗,加上那袅袅而上的黑烟,使人感觉他是用诗写成的一个人。这很容易让人想到拉丁美洲那位出现在各种T恤上的左派青年偶像,切·格瓦拉——还好,黄文雄绝不是格瓦拉。

刺杀蒋经国

1970年4月,时任“行政院”副院长的蒋经国即将履行他的第五次访美任务。

早在1969年,蒋经国第四次访美结束后,已经在康奈尔大学攻读社会学博士学位的黄文雄便从担任国会议员助理的康大同学那里听到蒋经国将有第五次访美的消息。由于此时尼克松已和北京有过秘密接触,随时可能会和北京建交,为了安抚台湾,美国人事先布置了抚慰。

在蒋经国赴美前,黄文雄和一群台湾学生开始了策划一系列抗议。一位台湾学生突然提到刺杀计划,整个讨论活动开始迈向高潮。但这样的讨论显得极无意义,学生们更像在秀自己的学科背景和专业知识。一些理工科学生从技术可行性分析蒋经国可能的路线和行程,他们设计了一套狙击方案,并建议购买高远距离的狙击步枪。这个计划得到认可后,由谁来开枪很快成为一个让现场沉默许久的话题。有人建议可以雇用黑社会人士或是黑人执行暗杀。最后,讨论不了了之。

在一旁的黄文雄显得十分安静,他对这样的讨论兴致并不高,因为学生们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暗杀蒋经国。蒋经国的离去会打乱接班计划,但依然改变不了台湾现有的政治格局,可是“刺蒋”这个动作会让很多人明白反对人士的不满,给沉寂的反对运动带来曙光。他认为暗杀蒋经国只有由一个普通的台湾人去做,才能凸显政治意义,那些雇用黑人或远距离狙击的匿名攻击,都不能有力清楚地向世界和美国人传递台湾人的政治诉求:台湾人不能接受蒋家父子的独裁,也不能接受父传子的接班设计。而且暗杀行动执行时,一定要靠近蒋经国,如果误伤无辜,即使技术上暗杀成功,必然会伤害此举的政治意义。

几天后,他的妹妹黄晴美、妹夫郑自才及另外一名同学赖文雄上门找到他,四人开始正式决定行动。郑自才负责买枪,而在蒋经国抵达美国的当天,黄文雄、郑自才、赖文雄用抽签的方式决定由谁去开枪。

他没有将计划告诉其他台湾人,只告诉了两位有生死之交的外国朋友。当蒋经国的飞机降落在华盛顿时,黄文雄自告奋勇决定由自己去开这一枪,因为郑自才和赖文雄都有妻儿。

蒋经国在华盛顿停留了两天,来到了黄所在的纽约。在黄的计划中,蒋经国24日会在纽约的广场酒店,向“东亚-美国工商协会”发表演说,这被认为是刺杀行动的最佳时机。

广场酒店前面有一个喷泉广场,是官方组织的欢迎者以及异议者示威的地方。黄分析,广场和入口应该是护卫人员的注意重点,但酒店后侧和左侧各有巷子。后侧巷子有一幢建筑正在整修,比较凌乱,那里的防卫可能较薄弱。于是,他决定次日从后侧巷子转到左侧巷子,然后从那里沿酒店的骑楼走向入口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