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长羽毛的东西(第3/5页)

“我知道。”奇诺希又一次重复着,“我知道。”

奇诺希悲剧式的性生活更加证明了人类对于物种灭绝的问题有多么重视——虽然这其实已经无须再证明了。我们愿意给犀牛做超声检查,愿意给乌鸦手淫,这些其实都是单一物种灭绝带来的痛苦。像特·罗思和芭芭拉·达兰特这样的人,以及像辛辛那提动物园和圣迭戈动物园这样的研究机构所做出的努力,当然可以被当成抱持乐观态度的原因。如果这本书要讲的是别的事情,我自己也会这么想的。

虽然前面的很多章节都着墨于单一生物物种的灭绝或濒临灭绝,比如巴拿马金蛙、大海雀、苏门答腊犀,但我真正的主题是这些物种所参与其中的一个宏大趋势。我努力在做的事情是要追踪一场大灭绝事件的踪迹,你可以称之为全新世大灭绝,或是人类世大灭绝,或是更顺口一点的说法——第六次大灭绝;同时还要把这次灭绝事件放在生命历史这个更为宽广的背景上来考察。生命的历史既不是均变论的,也不是灾变论的,而是两者的混杂。这部跌宕起伏的历史揭示了生命是极有韧性的,但并非没有极限。在生命的历史上有着平安无事的悠长阶段,也有着非常非常偶然才会出现的“地球表面的大变革”。

这些变革背后的原因,在我们所能确知的程度上,是极为多变的:冰川化引发了奥陶纪末期大灭绝,全球变暖和海洋化学组成变化引发了二叠纪末期大灭绝,在白垩纪最后几秒钟内发生的小行星撞击也引发了大灭绝。而当前这次灭绝又有了属于它自己的全新原因:不是小行星,也不是大规模火山爆发,而是“一个像野草一样的物种”。就像沃尔特·阿尔瓦雷斯对我说的那样:“我们当下正在亲眼目睹,人类足以引发一场物种大灭绝。”

这些全然不同的灭绝事件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改变,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改变的速率。当世界改变的速率快于物种适应的速率时,这些物种大都会崩溃。事实就是如此,无论那个致命因素是从天上拖着一条火龙飞下来的,还是在地上开着一辆本田车去上班的。有人主张,当前的大灭绝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人们更关心身边的环境,并愿意为之做出牺牲就行。这种说法并不全然错误,但根本没有说到重点所在。人们关心与否,这并无所谓。真正有所谓的是,人们改变了这个世界。

人类的这种能力早在人类的现代性之前就已经显现了。当然,现代性其实是这种能力的最全面体现。实际上,这种能力可能与那些令我们开始成其为人类的品质是无法分割的,比如我们的不安于现状,比如我们的创造力,比如我们合作解决问题并完成复杂任务的能力。一旦人类开始使用形象和符号来呈现这个自然世界,他们就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本来的界限。“在很多方面,人类语言与遗传编码都是很相像的。”英国古生物学家迈克尔·本顿曾经写道,“信息可以储存其中,并在经过修改之后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通讯交流保持了社会的完整性,也让人类得以逃脱演化的束缚。”[6]要是人类真的漫不经心,或是自私,或是暴力,也就不会有动物保护研究所这样的机构,甚至都没有这样的需求。如果你想知道人类对于其他物种是多么的危险,你可以想象一位在非洲手持AK-47步枪的盗猎者,或是想象在亚马孙手持一把大斧的伐木工人,或是更简单一些:你可以想象你自己,膝上摆着一本书。

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生物多样性大厅中央,有一些嵌入地板之中的展品。这些展品全都围绕着中央的一块展板,上面说自从5亿年前复杂动物演化出来以后,曾经发生过五次主要的物种大灭绝事件。据展板上介绍,“全球气候变化和其他一些原因,可能包括地球与地外天体之间的撞击”是导致这些灭绝事件的主要原因。展板上还评论道:“现在,我们正处于第六次大灭绝之中,这一次的原因仅仅只是人类对于生态地貌的改变。”

从这块展板向四周辐射出来若干块厚重的树脂玻璃板,在它们下面就是灭绝事件中一些代表性受害者遗留下来的化石遗迹。这些树脂玻璃板每天都被来此参观的数万名游客从上面走过,或许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并不在意踩在脚下的是什么东西。但蹲下来仔细观看的话,你就会发现每块化石的旁边都标了物种的名称,以及导致其种系走向末日的灭绝事件名称。这些化石都是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排列的,来自奥陶纪的笔石离中心最近,最晚的雷克斯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