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长羽毛的东西(第4/5页)

Tyrannosaurus rex)则远离中心。如果你站在这些展品的边缘,即唯一可以纵观整个展览的地方,那你就恰好站在了第六次大灭绝的受害者们所该处的位置上。

在我们亲手制造的灭绝事件中,我们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可能性之一正是生物多样性展厅所暗示的这种可能性:我们自己也将最终被我们“对于生态地貌的改变”所消灭。这种想法背后的逻辑是这样的:虽然逃脱了演化的束缚,但人类仍要依赖于地球的生物系统和地理化学系统。我们扰乱这些系统的行为,比如热带雨林砍伐、大气组成改变、海洋酸化,也令我们自身处于生存的危险之中。在地质学记录呈现出来的许多教训之中,或许最能让人冷静下来的就是:生命就像一支投资基金一样,过去的表现并不代表未来的结果。物种大灭绝发生时,既清除了孱弱的物种,也会干掉强壮的物种。V字形笔石曾经到处都是,后来却哪里也找不到。菊石在海洋中游荡了几亿年,后来却消失不见。人类学家理查德·利基就曾警告说:“现代人类可能不仅仅只是第六次大灭绝的推动力,同时也有着成为其受害者的风险。”[7]在生物多样性展厅中的一块牌子上引用了斯坦福大学生态学家保罗·埃尔利希(Paul Ehrlich)的一段话:“在把其他物种推向灭绝的过程中,人类也在忙着锯断自己栖息的那根树枝。”

而其他一些更为乐观的人认为会有另一种可能性:人类智慧可以战胜人类智慧所引发的任何灾难。例如,有重要科学家主张,如果全球变暖变成一种过于严重的威胁,我们可以通过工程方法来改造大气,逆转这一趋势。有些计划牵涉到向平流层中释放硫酸盐,把更多的阳光反射回宇宙空间中;另一些计划则要向太平洋上空发射水滴,形成更明亮的云层。如果这些计划都不起作用,形势越来越糟的话,只要有办法能让人类存续下去就行,比如我们可以撤到其他的星球上去。最近出版的一本书就建议,“要在火星、泰坦[8]、欧罗巴[9]、月亮、小行星还有任何其他我们能找到的无人居住的天体上”建造城市。

“不用担心,”那本书的作者写道,“只要我们不断探索,人类就能生存下去。”[10]

显而易见,我们自己这个物种的命运才是我们更操心的事情。但是,哪怕冒着听起来有点反人类的风险——要知道,我的好朋友之中可颇有几个是人类!——我还是得说:到了最后,这并不是最值得关注的事情。在当下这个我们称之为“现在”的伟大时刻,我们无意间决定了哪条演化之路要继续走下去,而哪条演化之路要永久关闭。没有其他生物曾经做到这一点。不幸的是,这恰恰将成为我们留存最久的遗产。在所有那些由人类撰写、绘制与建造的一切统统归于尘土之后,无论是不是巨鼠接管了地球,人类所制造的第六次大灭绝仍将继续决定着生命的发展进程。


[1] 语出美国著名诗人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1886)诗作,原句为“希望是个长羽毛的东西/它在灵魂里栖息”。译文参考《狄金森全集》,蒲隆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年,第一卷,第175页。——译者

[2] Jonathan Schell,The Fate of the Earth(New York:Knopf,1982),21.

[3] Carson,Silent Spring,296.

[4] 白头海雕是美国的国鸟,因此在美国人心目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在20世纪中期,美国的白头海雕数量急剧下降,最后达到了局地灭绝的程度。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就是《寂静的春天》中所写的DDT的使用,经由食物链进入白头海雕体内累积,干扰其钙质代谢,导致其产下不正常的蛋。——译者

[5] 在美国,超轻型飞行器的定义不包括一般的轻型飞机,专指机体没有蒙皮,大小接近三轮车的飞行器,且不按飞机注册,驾驶无需飞行执照。——译者

[6] Michael Benton,“Paleontology and the History of Life,”in Evolution:The First Four Billion Years,edited by Michael Ruse and Joseph Travis(Cambridge,Mass.: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9),84.

[7] Richard E.Leakey and Roger Lewin,The Sixth Extinction:Patterns of Life and the Future of Humankind(1995;reprint,New York:Anchor,1996),249.

[8] 即土卫六,太阳系第二大卫星。有着比地球还厚重的大气层,以氮气为主,还含有甲烷等有机气体,卫星表面既有陆地也有冰层。——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