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难以忘怀的时代(第4/9页)

真是俗语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有盛必有衰,此乃一定之规律,古代成都的印刷出版业也没能逃出这样的宿命。南宋末年元兵侵蜀,四川包括成都遭到半个世纪的战乱,出版事业受到沉重的打击,整个明代成都的印刷出版业与宋代比较相去甚远,而明末清初又遭逢大的战乱,张献忠的屠蜀,以及清军与他的反复交战,四川的各方面再次受到重创,成都这样繁荣的城市都十室九空,以致清初执掌四川权柄的人,也只好暂住阆中,或者迁到成都后,也只能借居在毁损厉害的前明蜀王宫之中。

明末清初至乾隆时期,成都的各项发展包括文化诸方面,极为缓慢,这是历史上成都遭破坏后,恢复得最为吃力和困难的一次。加之有清一代文网高炽,禁令苛酷,对文化的繁荣和发展甚为不利。本来四川书业包括成都书业都是乾隆中后期才发展起来的,因而彼时印刷业并不发达,但1780年四川总督文绶奏准对内容进行删除的书就有六种之多,其中《今文大小题商》《历科墨卷商》《朱子异同条辨》《四书会意解》四种因有吕留良的讲义和批评夹杂其间,另外《明文传新》和《明文海》二种有钱谦益的文章在里面。

初分起来,清代四川刻字印书业可分为“四大刻书帮”,即成都帮、岳池帮、重庆帮、绵竹帮,各帮虽都有特点,且按全国印刷刻书的实力来分,四川与江苏、浙江和福建同在四大印刷出版业的中心地位,但实在难以再现宋时四川印刷出版业的风采。四川书业尤其是成都书业按照原有的规模来看,被战乱破坏是最为惨重的。据历史记载,成都到了康熙中后期才有两仪堂翻刻的《第七才子书》,而且成都帮还算四川恢复刻字印书业最早的帮口,于此不难想见四川印刷出版业遭受的打击之严重。

到了乾隆年间,成都本地只有严文古在指挥街开设“文古斋”,其徒弟在卧龙桥开设“兴顺斋”;而正是此时,江西一批书商贩书到成都,并陆续开了一批书坊诸如“尚友堂”“肇经堂”“玉元堂”等,稍后才有更多成都本地的书坊开设起来,其中最大的应算“志古堂”,其承印量较大,常雇佣五六十刻字、印书工匠作业。成都帮刻字印书规模大小参差不齐、刻印的书籍较杂、刻印速度较快且销售灵活,但不少都是为读书人参加科举考试用的读物,相当于今日的教材及教辅材料。至此之后,除前述的书坊外,在成都比较有名的尚有“品石山房”“敷文阁”“宏道堂”“致盛堂”等。如“尚友堂”既刊刻《皇清经解》《十三经注疏》等重要典籍以供高层学士研阅和书院教学之用,同时也刻训蒙读本如《四书》《五经旁训》《史鉴节要》等,为成都地区的文化事业发展做出了贡献,与其他书坊一起,为后来尊经书院的诞生及学生学习打下了基础,为近现代成都培养了一大批人才,迎来了四川在近现代的又一次繁荣。而这些书坊发展到后来,包括一些书摊,在1949年为170多家,至此之后完全湮没,实乃吾蜀文化之大不幸。

出其不意的贡献

成都虽僻处西南,为山川阻隔,但一直是整个西南的政治、文化、经济的发达之地,处于领袖群伦的地位。经济的发展,必然要有相应的金融制度方面的演变来体现,而实物交换过后,货币的出现及其作为制度在人类经济生活中的确立,是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必然的产物。而在成都这种开发较早的城市就有一条完整的货币演化的线索,作为社会生活不可缺少的部分,货币作为经济发展的一种内在体现及外在显示,当有不可怀疑之价值。

成都地区从上古以来,文物衣冠,史籍早有所载,且其间政治经济的荣衰,正稗各史所载多有。而各朝的货币,无论是从数量和质量方面都有相当多的出土实物,以佐证文字的记载。诸如贝币、秦半两和汉五铢、莽钱和东汉五铢、唐代钱币、前后蜀钱币以及宋明清钱币等,在成都地区均有发现。自然这些也并非成都所独有的。成都地区在历史上偏安一隅的政权不少,除前后蜀铸造的钱币外,有三国时期刘备的“太平百钱”,南北朝时期偏安成都的成汉政权李寿铸造的汉兴钱,这两者虽然都是成都所独有,但影响力都不大,不过汉兴钱倒也开创了后世通行的“年号钱”,即各朝皇帝都把自己的年号铸在钱币上,作为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

在成都偏安一隅的政权大多爱铸自己的货币,除了好搜刮民财,还在于货币的铸造权是一个政权的象征,更何况在钱币上铸上其年号更乐为专制制度下之统治者所接受。就连南宋执掌成都一方的重臣吴挺铸钱时,虽然不是自用年号铸钱,但他所辖的四川利州绍兴钱监于绍熙元年(1190年)铸造绍熙元宝,不以绍熙纪元铸“元”字背文,而以绍兴监铸币年“四六”为纪年(利州绍兴监设置于1145年,1190年为其铸币第四十六年),铸以“四”字背文,应算是藐视宋光宗的行为,但自保尚难的南宋皇帝是顾不过来的。虽然吴氏家族只是在吴挺之子吴曦卖川投金后失势,但这样不合皇规的铸钱行为也不能说不让皇帝恨得牙痒痒。但为成都在中国乃至世界货币发展史上都占得相应的位置,就在于一千年前成都诞生了它所独有的一种货币,而这种货币开创纸币的新时代,亦即信用货币的诞生。而这货币便是成都制造的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