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难以忘怀的时代(第2/9页)

公元865年,日本僧人宗睿在长安抄写的目录中有“西川印子”《唐韵》一部五卷和《玉篇》一部三十卷,这说明成都已有刻书的历史。固然现存的第一本印本书是公元868年的咸通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但现存的最早的两件日历残片系公元877年和公元882年的,其后者开端有“剑南四川成都府樊赏家历”一行。所谓樊赏所刻的历书,其实是樊家书铺所刻印和经营的,像这样的书铺在成都有案可查的尚有卞家和过家所开的书铺。卞家所刊刻的是《陀罗尼经》,这张陀罗尼,其首行写的是“成都府成都县龙池坊卞家印卖咒本”,一尺见方,其中大部分为古梵文,中间与四周各有小佛像,与宋初印行的《大随求陀罗尼》颇为相似。尤为珍贵的是,这是目前尚保存在国内最古老的印刷品,是在成都东门外望江楼的唐墓中出土的。

而过家铺子印行有《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不特如此,国家图书馆藏唐人写经“有”字九号《金刚经》一小册,十页,末有“四川过家真印本”及“丁卯三月十二日八十四老人手写流传”字样,即公元907年一位无名老人根据过家刻印本所抄写的。另外尚有《巴黎图书馆敦煌书目》三四九号《金刚经》,末有天福八年(公元943年)“西州过家真印本”字样,据考证,“西州”系“西川”之误(见张秀民《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及其影响》)。

这说明成都书铺刊刻经营的品种有佛经、咒本、历书等。成都的经济实力及繁荣的文化,加之盛产“益州麻纸”或名“蜀郡麻纸”,使得众多的刻书铺有纸张来源,购买者亦很踊跃,成都的书肆也就呈繁荣之势。

混乱的五代,北方政权的更迭,如同今天的非洲小国政权频繁更换一样玩政治游戏——“坐跷跷板”。但偏安一隅的四川政权,反倒是得到了前蜀后蜀两个短命政权的暂时安稳,而度过了历史上动荡的五代时期。由此民众得到了相对的休养,经济得到了一定的发展,对比北方整个动荡的大局来说,是一片相对安定的乐土,因而有“杞梓如林,桑麻如织”的太平景象。而随唐僖宗入蜀躲避战乱的许多知识分子并未返回长安,文风教化依旧很盛,因此就有书籍的雕刻,以及继续保存学校的需求,也就由此奠定了以后蜀学兴盛的根基。

《资治通鉴·后周纪二》里说:“自唐末以来,所在学校废绝,蜀毋昭裔出私财百万营学馆,且请刻板印《九经》,蜀主从之,由是蜀中文学复盛。”这段话所记之事发生在“后周太祖广顺三年”亦即后蜀后主广政十六年,也就是953年5月。其实前蜀王建时在恢复庠序、崇饰孔庙以及图书管理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参见勾延庆《锦里耆旧传》卷五),这表明司马光所作的判断并非事实。毋昭裔确实出资财兴学校,同时镌刻儒家经典于石壁,以唐代开成石经亦即“雍都旧本九经”为蓝本,是为“石壁九经”,人称“孟蜀石经”。孟蜀石经刻了注文,这在中国古代著名的七次刊刻石经中——其他六次分别是东汉熹平石经、魏正始石经、唐开成石经、北宋嘉祐石经、南宋绍兴石经、清乾隆石经——是一大特点,而且从书法艺术的角度,据研究者称,刻写均是当时名手,字体精谨,较现存于西安碑林的开成石经“尤为优美”(周萼生《近代出土的蜀石经残石》)。

毋昭裔在五代对四川尤其是成都的贡献还不止于此。据传,毋昭裔少时贫贱,家贫无以置书,向他人借《文选》《初学记》,遭拒绝,于是他“发愤:‘异日若贵,当板以镂之遗学者。’后仕蜀为宰,遂践其言,刊之”(《五代史》,转引自《十国春秋·毋昭裔》)。因而毋昭裔叫他的学生勾中正、孙逢吉书《文选》《初学记》《白氏六帖》,雇工日夜雕版。毋昭裔出资百万兴学馆的事,其主要工作是开雕《九经》,在953年完成后,遍销海内,“后家累千金,子孙禄食”(焦竑《焦氏笔乘续集》卷四“雕板印刷”条),表明他家是中国书史上私人卖书致富的第一家。但焦氏的记录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物证,据王国维先生《五代两宋监本考》查宋人所记,只有唐、晋、汉、周监本而不及蜀,宋灭蜀后,毋昭裔子将其中的《文选》《初学记》《白氏六帖》带到汴京销售,但是未及板刻“九经”之事,因此蜀监本“九经”的情况,仍不甚了了。

当然,成都地区五代时的刻书,还有比毋昭裔开始得更早的,那就是在中原鼎沸,唐朝灭亡的两年后亦即909年就有前蜀任知玄“自出俸钱”,雇良工开雕杜光庭的《道德经广圣义》三十卷,在913年即雕刻460余板,以广流行。虽知彼时杜光庭尚未像王衍当政时那样大红大紫,设若我们再看前述杜光庭掺杂道教的有关都江堰的水利文献,由此也可从侧面证明道教在成都地区不俗的影响力。其他尚有在前蜀乾德五年亦即公元923年,蜀国昙域和尚检寻其师贯休的诗稿约一千首,号为《禅月集》,因此“雕刻成部”。不特如此,前蜀末已有在街上卖历本的记载(曹学佺《蜀中广记·著作记第四》“永昌正象历”条)。综上所述,不难看出,五代时的成都不仅有坊刻,且已有私刻出现。可见五代成都刻书业发达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