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难以忘怀的时代(第3/9页)

由于唐及五代成都地区的印刷业发达,兼之又未遭唐末五代大的兵祸及两宋之际金军的直接攻掠,读书人又相对的多,经济又较繁荣,因此公私藏书都不少。宋初收诸国图籍,在四川及江南获得最多,而平蜀时所得为3000卷图书,加之官方广开献书之路,于是很多人将自己的捐献出来(见《资治通鉴长编》《宋会要辑稿》)。成都城北郭友直及其子郭大亨,在1074年献书3779卷,其中有503卷为“秘阁所无”,郫县人李定在官方诏访书籍时,率先将他家众多的书捐出(见《文献通考》《蜀中广记》)。

这样的诏访书籍,到了南宋时官方还一直在四川进行,就是因为四川相对安稳,经济发达,文化繁盛,如著名的眉山七史刊印于北宋,由于流传稀少,在靖康之难时几乎亡佚,靠的就是为官四川的井度多方搜求才得完本。而目录学史上著名的《郡斋读书志》也是靠井度在四川的倾力购书,才得以完成书籍登录及其研究的。宋代刻书业中成都依然是除浙江、福建之外的另一中心,其在出版业的地位处在第二位,而中心之中心便是成都、眉山等地区。

刻书业既繁荣,那么对公私藏书的搜罗及成气候便有影响,公家藏书成都有“经史阁”,所谓“聚书万卷,宝藏其间”(吕陶《净德集·府学经史阁落成记》),私人藏书家成都有平民杨江,藏书上万,古今石刻超过欧阳修《集古录》的收辑(《蜀典》卷十一),成都刻书家、藏书家彭乘精通古籍,长于校雠,“聚书万余卷,皆手自刊校,蜀中所传书,多出于乘。”(《宋史·彭乘传》)而著名理学家魏了翁创建的鹤山书院储书达十万卷之巨,超过宋初崇文院的国家藏书八万卷的规模(魏了翁《鹤山集·书鹤山书院始末》)。临邛韩醇刊印的《新刊训诂唐昌黎先生诗文集》和《训诂柳先生集》,刻印俱佳,纸洁墨精,以至于六百年后乾隆在1775年观看时,还题写“字画精好,纸墨细润”(叶德辉《书林清话》卷六《宋刻书纸墨之佳》),其称赏之情溢于言表。

由此我们不难想见宋代成都公私藏书规模之大,令人瞠目。更为值得注意的是,彼时成都不少藏书家、刻书家都经营书业,成为书商。如韩醇曾到杭州去做印刷及书籍生意,终于成书业界巨商。为了推广自己所刊刻的书,有的书坊就在书末留下图记,相当于替自己的书做广告,如现在残存的宋蜀刻《新编近时十便良方》一书后即有:“万卷堂作十三行大字刊行,庶便检用,请详鉴”(《书林清话》卷六《宋刻书之牌记》)。另外尚有书为了禁止翻版和另刻,在书上便有类似于“版权所有,不得翻印”之类的禁约,“吾藏五松阁仿宋程舍人宅刻本王偁《东都事略》一百三十卷,目录后有长方牌记云: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许复板”(《书林清话》卷二《翻板有例禁始于宋人》),说明书业的繁荣必须要有一系列的规则来约束,才能保护竞争,获得更好的发展。

四川尤其是成都文化之盛,使得统治者格外注意。宋太祖生性好书,自蜀归宋,即命尽取蜀所刻文籍归阙。而且由于成都地区的刊刻水平属全国一流,因此在宋太祖开宝四年(公元971年),命高品、张从信在成都监雕佛教大藏经,至太宗太平兴国八年(公元983年),费时十三年之久才大功告成。这是中国历史上雕版印刷的第一部大丛书,花费雕版十三万块,依照《开元释教录》编次,硬黄纸,卷轴装。全藏1076部,5048卷,装480函,既称“蜀版藏经”又称“开宝藏”。但令人惋惜的是,此书大部分已于元代散佚,现存的只有其中两卷宋版书。

宋代刊刻的四部大书中,除了《文苑英华》外,其他尚有《册府元龟》和《太平御览》均系四川刊行。四川地区官刻本有名的就应算版本学史上著名的“嘉祐七史”亦即眉山七史;而家刻本则有广都费氏进修堂刊刻的《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世称龙爪本(见《书林清话》卷三《宋私宅家塾刻书》)。浙江、四川、福建是宋代三代印刷出版中心,但对三地刻本的优劣,向来似乎有一个较为统一的说法,即浙刻最上,蜀刻次之,而闽刻最次。叶梦得《石林燕语》云:“今天下印书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福建本几遍天下,正以其易成故也。”而宋时成都雕版多用梨木,其特点是纹细质优,既可长期保存,又便于雕刻。而且蜀刻的一般特点是,用纸是洁白而厚的楮皮和麻纸,版式疏朗悦目,墨香纸润,秀雅古劲,刀法圆润饱满,字画如写,如今传世的宋蜀刻《春秋经传集解》,字大如钱,墨光如漆,闻之犹有清香。与此相应的是,宋代的蜀学空前繁荣,四川成为宋代的文化重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