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回归:起步的兴奋与回首的遗憾

我身下的坐骑就是最后无法派上用场的敞蓬红旗车,也因此,这张照片就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香港回归:起步的兴奋与回首的遗憾

自从香港回归CCTV七十二小时现场直播结束之后,一直到今天,都不断地有人问我:你认为你们的直播怎么样?

我知道提问者的潜台词是:还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

我同意他们的看法。

所以我在回答这样的提问时都会说:面对这次直播,你如果表扬我们,我会羞愧难当,甚至无地自容,但是,如果你激烈地批评我们,我也会有深深的委屈感。

香港回归直播报道,我们如同没有参加过亚运会,就直接参加了奥运会的比赛,成绩并不尽如人意,但积累了参加世界大赛的经验,并且这样的经验告诉我们:下一次就不再是参与第一,而是要站在领奖台上。

对于我们很多做现场直播的人来说,这一次报道仿佛参加了一场百米竞赛,但在过去的比赛生涯中,绝大多数都没有跑百米的体验和训练。直播报道该怎样做,怎样计算直播时间,怎样设计报道内容,怎样在现场和前后方沟通,怎样处理应急事情,这一切几乎都是空白。虽然直播前很久,我们就到了前方,但直播最大的魅力和压力恰恰就在于:无论你怎样精心准备,一切要以直播时你真正的所见所闻和那一刻具体问题的处理为最后结果。这样一个大型事件,你作为新闻人,无法完全预知事情进展的细节和内容。所以形象地说,在跑这次百米之前,我们的训练是和百米有关的。比如长跑练耐力,铅球练力量,跳高练弹跳,跳远练对助跑的算计等等。但真正的百米我们并没跑过,因此直播的发令枪一响,我们才真正地离开起跑线,努力跑向终点。在这个全新的体验中,便暴露出我们种种的不足。

这次报道已经过去很久了,这之后我又参加了一系列大型现场直播报道。回头再看香港直播报道,太多的遗憾便显现得更加清楚。什么事情都无法再有一次,但还有种固执的念头,如果昔日重来,我们会报道得更精彩。

然而总是停留在遗憾之中,那就真正低估了香港回归报道对之后一系列大型直播和新闻改革的意义。香港回归报道不同于之后的大江截流和珠海航展直播或黄河小浪底截流这样的直播报道,它充满了太强的政治性和外交神圣感。幸运的是,在这七十二小时直播过程中,除去报道中有一些不如意的地方,我们没有出现任何政治性或大的技术性的差错,这为后来一系列大型直播报道的出台做了最好的信心准备。其次,香港回归报道的直播动用了中央电视台大量从业人员,我们难得有机会在“奥运赛场”上通过实践清醒地在一系列不足中看到自己还需要补充什么,这又为之后的一系列直播报道锻炼了队伍。

当香港回归报道全部结束之后,我们很多做报道的同事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有种压力减弱之后的兴奋,反而大多心事重重。没有谁能比我们自己更知道那些遗憾被我们深深地在心里埋下了。相信在登上飞往北京的飞机时,很多人心中都会有一个念头:下一次,我们将不辱使命。

回到北京,大家惊讶地面对着太多来自各级领导的表扬声,但我想这都属于一种对未来的鼓励和善良的宽容。在这样的赞扬背景下,刚到北京我们就开了内部总结会,激烈的批评声在我们内部占了上风,甚至强到让很多人觉得是不是自毁长城了。然而这种来自自身的强大批评是重要的,否则在别人因宽容而产生的赞扬之下,我们慢慢听信了这些赞扬,认为自己的报道还真的不错,那才真正可怕。

反思其实还有很多,但过去的毕竟都已过去,一种起步的兴奋和无法挽回的遗憾经常会在那一段日子过后,重重地袭击一下内心。我知道,很长的时间里我们都将面临这种兴奋与遗憾,但无论带着怎样的情绪,那段日子都无法淡忘。记忆中,画面已定格。

初入香港

香港回归的日子是1997年7月1日,但我们进入状况那就早得多了。每一个做新闻的人其实都在早早盼着1997年的到来,“我的1997”满大街地唱着,而每个人面对1997都有着各自的心事,干新闻的自然会想,那一年大事发生的时候,我在哪儿?

我当然也这么想。最初的选择只有一个:我和水均益在香港演播室任主持人,和北京演播室的敬一丹、方宏进他们遥相呼应。可计划没有变化快,1997年元旦刚过不久,策划组的何绍伟一天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小白,部队入港需要一个现场报道的主持人,我们都觉得你行,怎么样,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