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关谈判:中国与世界的磨合

1994年参加日内瓦的复关谈判采访,我的心情自然随之起伏,盼着入关的日子早一些来到,在日内瓦的著名花钟前面,我也乐观地举起手表,但谁会想到,这个乐观结果竟又等了五年多的时间,连我特意带到日内瓦的胸前配件——那一个大大的“吉”字都没帮上什么忙。

复关谈判:中国与世界的磨合

我知道,这一章的标题我写错了,因为从1995年1月1日起,关贸总协定已经更名为世界贸易组织,因此相应的“复关”也应当改成“入世”才更准确。

但我也知道,这一章的标题应当说起对了,“复”字在这里当“多”来理解,而“关”则指“难关”或“关卡”。在漫漫十四年的谈判中,我们是经历了多少关卡,攻克了多少难关,才接近最后的好结果。从这个角度说,不管相应组织的名称是否更改,用“复关”两个字来形容十四年的谈判进程都再准确不过。一个把黑头发谈成白头发的过程,其中的故事该是多么丰富多彩?

这张照片拍于日内瓦的关贸大楼前,牌子上的GATT即为关贸总协定的缩写,现在这四个字母已被WTO取代,世界贸易组织依然在这栋楼里办公,我一直盼着,能第三次再进这栋大楼,去进行中国加入WTO的报道。

1994年年初,我开始和复关谈判结缘,并前后两次跟随中国复关谈判代表团到瑞士日内瓦,采访谈判进程。这以后,自己的目光再没从“复关”两个字上挪开过。于是,不妨让我用一系列的片段来介入“复关”这个大故事,权当抛砖引玉,相信一定会有人用更感性的笔,写出十四年中国复关谈判的历史,因为这段历史波澜起伏,拥有所有吸引人的诸种要素,错过是可惜的。

签 了

从1999年11月10日开始,我就变得坐立不安起来,因为我已知道,美国关于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谈判代表团已经抵达北京。这一轮谈判至关重要,它直接决定着,新千年之前,中国“复关”进程是否会变得顺畅起来。

当然,关注这个谈判还因为:1999年5月8日,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中美关系迅速降到冰点,能否重开关键的世贸谈判,中美两国领导人能否打出各自一张漂亮的政治牌,结束双方冰冷的僵局,人们拭目以待。

在那几天谈判的日子里,我变得心神不宁,由于谈判结束时,我要做一期《焦点访谈》,因此我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给前方的记者和制片人打一个电话,询问最新动态,参与谈判的一些经贸部工作人员都会给我们在几个小时内作出不同的判断,可见事态的发展如何曲曲折折。

15日中午,我们得知消息,下午有可能得出结果,于是,我们都在台里焦急地等待。终于到了下午,前方记者打来兴奋的电话:“签了!”

一瞬间,我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虽然我知道,和美国人签了,并不意味着中国已经加入世贸,但和美国人签了,则意味着一直关闭的世贸大门正式向中国敞开,接下来,只是看用多少时间走进大门而已。

激动只是一瞬间的,因为马上要开始工作,当晚的《焦点访谈》当然不能错过这一内容,可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从下午5点我开始在演播室采访专家到节目最后播出,只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但最后节目还是成功播出了。

在这期节目的开场白中,我感慨地说道:“十三年的中国复关这一棋局正式进入官子阶段。”

老 故 事

棋局总是错综复杂的,开局的几步却非常重要。

如果把复关谈判比作中国与世界的磨合,那么到现在为止将近十四年的谈判只能算作中盘和官子阶段,序盘则该从更早算起。

在闭关锁国的年代里,是根本谈不上和世界真正磨合的,在七十年代中期,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和联合国的基金会一次又一次找中国驻联合国的相关代表,当时龙永图正在那儿工作。找中国人的用意很善良:希望中国能够接受联合国的援助。可不幸的是,当时的中国有一个重要的原则:绝不接受外国的援助。于是,龙永图们只好一次又一次谢绝人家。

1976年唐山发生大地震,城市变成平地,几十万人遇难、致残,这样空前的历史性灾难发生了,按国际惯例,全世界各国的政府和人民都伸出了援助之手,然而灾难中的中国,依然固执地对援助说了一连声的“不”,这件事在当时的世界上是被认为“不可理喻的”,可不按国际惯例出牌的中国,在极左思潮中是不管别人“理喻不理喻”的。

几年之后,中国开始了艰难的改革,很快,1979年,中国政府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议,准备开始接受联合国的援助。于是,外经贸部一位副部长率领一个代表团来纽约,龙永图陪他见了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署长,当时中国的那位副部长魏一民对这位署长说:我们中国准备考虑接受联合国的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