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辈子的奋斗,就是想装得像个人(第3/12页)

尽管在当地年轻人中已小有名气,而于坚第一次在国内的公开刊物发表却是在他考上大学的那一年12月。那个刊物是昆明的《滇池》,发表的诗歌的标题叫《记忆》。在此之前,于坚只在云南大学中文系的油印文学刊物《犁》上发表过一首《滇池月夜》,诗歌的后半部分有这么几句:

绕进那静静的苇丛

惊醒了夜鸟的睡梦

扑腾着打起翅膀

分不清海水天空

现在看不见海岸

我划着孤独的小船

世界在我的心中

生命在我的桨上

一个系领导读了这首诗后,在大会上不点名地批评了于坚,认为一个大学生不应该有如此阴暗的心理。不久后,《犁》被勒令停刊,创办刊物的几个师兄在毕业时被分配到一些没有人愿意去的单位。

真是祸福相依,正是在这次大会上,于坚第一次读到了里尔克的诗歌。班里有人带了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外国现代派作品选》第一册来参加会议,这书在同学中传阅,每人只看几分钟就被别人抢走。传到于坚手上时,于坚马上翻开诗歌部分,当看到陈敬容翻译的“里尔克诗文选”时,被深深吸引,在那一瞬间,于坚神游物外,忘记了那位系领导的批评。这本书传着传着,传到别班,竟然失踪了。此后,于坚开始大面积地接触西方现代派作品。罗伯·格里耶、罗曼·罗兰、杰克·伦敦、爱伦·金斯堡、毕肖普、艾略特的著作都曾伴随过这个如饥似渴的年轻人度过无数个日夜。

大学四年,于坚最喜欢的课程是写作课,从他的第一篇作文到写作课结束,几乎每次都是全班最高分。缘于对文学的喜爱,于坚偏科严重,读起书来不分场合。有一次,于坚在古代汉语课上开小差,偷看斯宾诺莎的《论法的精神》,被老师发现,老师随口甩出一句“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朽木不可雕也”,全班同学“幸灾乐祸”地大笑不止。这段往事,至今仍时常被熟知者提起。

1983年,于坚开始在《诗刊》等刊物发表作品。他的组诗《圭山组曲》在当时非常著名的《飞天》杂志发表,后来,这组诗获得了该刊的“大学生诗歌奖”,从而使他在更广阔的范围内为人所知。同年,于坚在云南大学创办“银杏”文学社,编辑油印刊物《银杏》。文学社成立那天,包括当年勒令《犁》停刊的那个系领导在内的许多老师都来祝贺。大家一起讨论、唱歌,好像以往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不久后,于坚又与“尚义街六号”的朋友吴文光、李勃、费嘉、朱晓阳(《尚义街六号》中的朱小羊)、陈卡(《尚义街六号》中的老卡)等人一起创办油印刊物《高原诗辑》。

那个时候的于坚,已经在青年诗歌界有了相当广泛的影响,并开始参与在中国各大学兴起的“大学生诗派”的活动。由于创造力出众,于坚被当年非常著名的《大学生诗报》称作“大学生诗派的旗手”,并通过这份刊物与后来被称作“第三代”的诗人建立了联系。1984年,诗人封新城在兰州大学办一个叫《同代》的油印刊物,发表了于坚、韩东、海子等人的作品。于坚与韩东,这两个后来的“第三代”巨头自此相识。

1984年,于坚和韩东开始酝酿一份民间杂志,于坚在给韩东的信中为这份即将出现的杂志取了十多个怪异的名字,甚至包括“红皮鞋”和“牛仔裤”,最后,韩东给这个杂志取名为“他们”。第二年三月,《他们》推出创刊号,印数200份,所需经费由全体同仁集资。为了避免麻烦,刊物不设主编,而是取了一个虚拟的名字“付立”作为名存实亡的“主编”。

在我们习见的刊物“卷首语”位置,《他们》第一期目录前的“卷首语”是一首非常奇特的诗,诗歌的每一句都是对“他们”成员的调侃性描述。对子虚乌有的主编“付立”的描述是“有人断言南京付立会让你们大吃一惊”,关于韩东的是“南京韩东有钱上得了赌场往后全凭运气”,关于马原的是“西藏马原想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苏童(当时笔名为阿童)的是“阿童是个理想主义者如此而已”,于坚的则是“昆明于坚一辈子的奋斗就是想装得像个人”,这句话来自于坚的诗歌《作品39号》:

大街拥挤的年代

你一个人去了新疆

到开阔地去走走也好

在人群中你其貌不扬

牛仔裤到底牢不牢

现在可以试一试

穿了三年半 还很新

你可还记得那一回

我们讲得那么老实

人们却沉默不语

你从来也不嘲笑我的耳朵

其实你心里清楚

我们一辈子的奋斗

就是想装得像个人

面对某些美丽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