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辈子的奋斗,就是想装得像个人(第4/12页)

我们永远不知所措

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憨

有一个女人来找过我

说你可惜了 凭你那嗓门

完全可以当一个男中音

有时想起你借过我的钱

我也会站在大门口

辨认那些乱糟糟的男子

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回来

抱着三部中篇一瓶白酒

坐在那把四川藤椅上

演讲两个小时

仿佛全世界都在倾听

有时回头照照自己

心头一阵高兴

后来你不出声地望我一阵

夹着空酒瓶一个人回家

《作品39号》作于1983年,是于坚早期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于坚的“作品X号”系列中的翘楚。作为中国新时期较早关注“人”本身的诗歌,它体现了一种有别于“朦胧诗”的平民视角,把诗歌的重心从“朦胧诗”的政治、国家与民族拉回到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之中,给读者一种贴近与亲切之感,在当时被称为“生活流”诗歌的代表作品。

从内容看,这是写给一位好友的诗歌,这个朋友要去新疆,诗人在为他欣喜的同时,也有些伤感,于是联想起朋友对自己的种种关心,以及以前的种种交往。

“大街拥挤的年代/你一个人去了新疆”,除了表达现实意义上的人物去向,也有着诗人的清高与自矜,那种不与人同流合污,要和大多数人区别开来的意识,是80年代初期的诗人的写照,哪像今天所谓的知识分子,哪里人多就往哪钻,哪里钱多就往哪凑!

那么,这个独自去新疆的人是谁呢?从于坚的另一首诗《尚义街六号》看,应该是朱小羊。在写《作品39号》的同一年,于坚还写过一首《送朱小羊赴新疆》,该诗的前两句和后面两句与《作品39号》异常相似。《作品39号》前两句是“大街拥挤的年代/你一个人去了新疆”,《送朱小羊赴新疆》的前两句则是“他从人群中挤出来/跳上开往大西北的火车”。《作品39号》后两句是“后来你不出声地望我一阵/夹着空酒瓶一个人回家”,《送朱小羊赴新疆》的后两句是“我们这群有家的人/在人群中悄悄走散”。

可以说,这是一首“当代赋别诗”,讲述得越琐碎,越见友情之深,在种种细节之中,被叙述者的形象逐渐清晰,跃然欲出。也许,只有口语诗歌才能将这些生活化的情节描述得如此生动鲜活。这样的方式是有着强大的生命力的,从80年代初期开始,以于坚、韩东、李亚伟等人为主体的口语诗写作影响了后来的一大批诗人,直到今天,大量青年诗人的写作仍然处于口语的“光环”之下。

关于于、韩二人的相识过程和《他们》最初的情况,2009年6月,于坚在接受《新民周刊》访问时回忆道:

我和韩东认识是因为封新城办的杂志《同代》,当时封新城在兰州大学。最早是甘肃兰州的《飞天》有一个非常好的编辑叫张书绅,他觉得大学生诗歌很有活力,就在《飞天》上辟了一个大学生诗歌专栏:“大学生诗苑”。我们当时的诗歌作品基本上只能在自己印的民间诗歌刊物上发表,很难进入官方刊物,只有他那个地方愿意接纳,所以全国在校大学生基本上都往那里投稿,那里立刻成为高校大学生写作园地,一面旗帜。我的诗歌比较另类,官方杂志很难发表,许多都发在《飞天》上。发的时候会把我们的学校班级写上,比如写“云南大学中文系某某级于坚”,“山东大学哲学系某某级韩东”,这就是通讯地址。我们一看,这家伙诗写得不错,就按照这个地址联系。封新城在《飞天》上看到我的诗,就写信给我,说他要办一份民刊《同代》,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韩东。《同代》给我寄了几份,是一份印刷非常粗糙的刊物,用蜡纸刻的,上面发了我的诗、海子的诗——他的《亚洲铜》就首发在上面,还有陈东东、韩东和王寅。我看了韩东的诗,很喜欢,觉得他对诗的想法和我有共同之处,就开始通信。然后我们开始自己办《他们》。

……每个人的稿子都是现成的,我们都已经写了很多年了。有一大批手稿放在那里。我记得当时每期每个人出96元钱,在当时可不得了。我当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36元。

先是韩东编一期,我编一期,轮流编。结果我们在选稿上就发生分歧。我们当时有分歧就直截了当地写长信表达看法。韩东叫我编第二期,他寄了一批稿子到我这里,我看了以后,不是太喜欢。韩东认为《他们》是一个不断扩大的阵营,要把有才华的年轻诗人都吸引过来,而我更认同做一本同人刊物的想法。韩东寄来的一大摞稿子,我不喜欢,他又很坚持,我就把稿子退回去了,没编。后来基本上都是韩东编的,可能有四五期,然后是朱文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