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第4/10页)

我们在一家阿尔及利亚餐馆吃了一顿非常便宜的晚餐,我喜欢那里的吃食和阿尔及利亚葡萄酒。这吞火者是个好人,看他吃饭很有趣,因为就像大多数人能用牙齿咀嚼那样,他能用牙龈咀嚼。他问我是靠什么维持生活的,我就告诉他眼下正开始以写作为生。他问我写哪种作品,我告诉他是短篇小说。他说他知道许多故事,有一些故事比任何有人写出过的更恐怖更令人难以置信。他可以把这些故事讲给我听,由我把它们写出来,要是赚到了钱,随我看给多少合适就给多少。最好是我们一起上北非去,他会领我去蓝色苏丹〔9〕的国度,在那里我能采集到人们从没听到过的故事。

我问他那是哪种故事,他说是关于战役、处死、酷刑、强奸、骇人的风俗、令人无法置信的习俗、放荡淫逸的行为等;只要是我需要的都有。这时到了我回到旅馆去再一次查询司各特的下落的时候了,所以我付了饭钱,说我们今后准会再见面的。他说他正向着马赛一路卖艺,我就说我们迟早会在什么地方再见,这次一起吃饭感到十分愉快。我撇下他,让他把那些弄弯的硬币扳正,堆在桌子上,我便回旅馆去。

里昂在夜晚不是一个使人感到十分愉快的城市。它是一座巨大的、凝重的、财富殷实的城市,如果你有钱,大概会感到很好并且喜欢这类城市的。多年来我一直听人说起那里餐馆里的鸡极好,但是我们却吃了羊肉。结果羊肉也其味甚佳。

旅馆里没有接到来自司各特的消息,于是我在这家旅馆使我不习惯的豪华舒适的氛围中上了床,阅读我从西尔维亚·比奇的图书馆里借来的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第一卷。我已经有三年没有置身于一家豪华的大旅馆之中了,我把窗户都敞开,卷起枕头塞在双肩和头颈下面,与屠格涅夫一起在俄罗斯遨游,感到惬意,读着读着便进入了梦乡。翌晨我正在刮脸准备出去吃早饭,服务台打电话来说有一位先生在楼下要见我。

“请他上楼来吧,”我说,一面继续刮脸,并且谛听着这座城市一大早就开始生气勃勃地喧闹起来的市声。

司各特没有上楼来,我在楼下账台前和他见面。

“非常抱歉,事情搞得这样一团糟,”他说。“要是我早知道你打算住哪家旅馆,事情就简单了。”

“没关系,”我说。我们要驾车跑好长一程路,所以我只求相安无事。“你结果乘哪趟火车来的?”

“在你乘的那趟车后面不久的那一趟。车上非常舒适,我们原可以一起乘这趟车来的。”

“你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有。我在全城到处找你来着。”

“真遗憾,”我说。“你家里没人告诉你我在这里吗?”

“没有。姗尔达身体不适,也许我本不该来。这次旅行到目前为止简直是场灾难。”

“我们去吃点早点,然后领了那辆车就开溜,”我说。

“很好。我们在这儿吃可好?”

“上咖啡馆去吃会快些。”

“可我们准能在这儿吃上一顿好早餐的。”

“好吧。”

这是一顿丰盛的美国式早餐,有火腿有煎蛋,实在太美啦。但是等我们点了菜,菜来了,吃好了,再等着付账,将近一个钟点就过去了。直到侍者把账单送来时,司各特才决定让旅馆给我们准备一份自带午餐。我竭力劝他别这么干,因为我肯定我们能在马空买到一瓶马空葡萄酒,还可以在一家熟食店买些肉食做三明治。要不,如果我们经过时店铺已经打烊,在我们途中有的是餐馆,我们可以停车就餐。但是他说我告诉过他里昂的鸡妙不可言,那么我们当然应该带一只走。因此旅馆就给我们做了一顿午餐,价钱至多比我们自己到外面去买所花的钱高出四五倍罢了。

我碰到司各特之前,他显然喝过酒,因为他看上去似乎还需要喝一杯,我便问他在我们出发前是否要上酒吧间去喝一杯。他告诉我说他不是一个习惯在早晨喝酒的人,还问我是不是。我对他说那全得看我当时感觉如何,以及我必须干什么,他就说如果我感觉需要喝一杯,他愿意奉陪,这样我就不必孤零零一个人喝了。所以我们在酒吧间各喝了一杯兑毕雷矿泉水〔10〕的威士忌,一面等待旅馆给我们做的午餐,我们俩都感到舒服多了。

尽管司各特愿意承担一切费用,我还是付了旅馆客房和酒吧的账。这次旅行开始以来,我在感情上觉得有点别扭,我发现我能付钱的项目越多,就越感到舒畅。我正在把我们节省下来准备去西班牙的钱用光,但是我知道我在西尔维亚·比奇那里享有很好的信誉,因此不管我现在怎样挥霍,都可以向她借了过后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