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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海关人员,”女孩颤抖着说,“还有几个军人。我听见他们在谈论他们的计划,觉得必须过来提醒你们。我以为只要用跑的,就能及时赶过来,结果却迷路了……”
最年幼的男孩突然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他看到了什么。深邃的黑夜里突然出现了刺眼的光,来自手电筒和煤油灯的光线,正迅速地朝小屋靠近。屋子里突然一阵忙乱,男人们拿起了武器,想保护家里的货物,最终只是白费力气。女人眼疾手快地抓起桌上的纸,上面写满了她的字,一把将纸扔进壁炉的火里。看到手指上还残留着可疑的墨迹,她往上面啐了几口唾沫,将它们插进烤箱旁边的一包面粉里,白色的粉末粘在手指头上,掩盖了墨水的痕迹。
蓄着胡须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双眼直直地盯着门板。外面传来了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传来了皮革的摩擦声,传来了发号施令的声音。
“我们完蛋了。”他说。
在火炉前的椅子上,女孩绝望地闭上眼睛。“对不起。”她小声地说,眼泪从脸颊上滚落。
“对不起……”我喃喃自语道。地板上传来了异响,佩兰一跃跳上了床。它身上湿答答的,爪子上沾着泥土,身上还夹着几片落叶。
“呃……”我发出嫌弃的声音,努力与它保持一臂之隔,但它任性地要用它那冰冷潮湿的头来蹭我的脸,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声。
“好吧,”我无奈地对它说,“我投降。”
早晨的问候结束了,它蜷缩在我胸口,允许我闭上眼睛,再眯一会儿。现在的我已经不再试图去回忆梦里的场景,而是让它如潮水般自然地退去,沉浸在它留下的余韵中。两个女人之间的情谊,强烈到足以放下成见,放下两个家族的恩怨,其中一个还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对方……我叹息着睁开眼睛。与她们相比,我要做的简单多了。
准备出门的时候,我仍然有一种深深的紧张感。桌上放了一杯茶,我还没来得及品尝,就已经凉了。我多穿了一件毛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以为这样就能赶走内心的紧张。我又添了点柴火,让房子始终保持温暖,佩兰才能住得舒服。某个瞬间,透过木头燃烧的烟味,我捕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我凑近身子往壁炉里头看,却因离火太近烫到了,条件反射地退缩了一下。不过,我很确定在烟道侧边有一个黑色的洞眼,被多年的煤渣和灰烬给堵上了。我突然意识到,那是一只烤箱,曾为出现在我梦境中的家庭烘烤用藏红花汁涂染过,点缀着小葡萄干的面包……我的手停留在它的边缘。
出门前,我从书柜里取出托马西娜的素描薄,小心翼翼地用毛巾包好,放进我的背包里。一切准备就绪后,我走出家门,朝我要去的地方出发。
暴风雨已经平息了,天空出奇的平静。被风吹断的树枝散落在地上,前不久还枝繁叶茂的树木,此时树叶早已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佩兰之石四周的冬青树依旧枝叶扶疏,深绿色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看见红彤彤的冬青树果子,沉甸甸地挂在枝头上。走过那片林中空地时,虽然还是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但头脑却格外清醒。也许那块石头真有灵性,知道我最近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便不再给我添乱。
只要沿着小溪去到大河,你就能找到我们。
小溪的水沿着古老的山路哗哗地流淌着,忙碌地冲刷着秋天的残枝败叶,将它们带到下游去。岸边长满了蕨类植物,树根和岩石上爬满了青苔,厚得像一层绿色的丝绒。距离村庄还有一半的路程,小溪已经没入到河流里,将山路留在身后。我犹豫不决地站在河滩上,心想这么贸然前往,是不是不太好?“别再犯傻了。”我告诉自己,“自从你搬来这里,这是你唯一做得正确的一次。”
小路往河岸下延伸,脚下的泥土从黑色的沃土,变成了灰色的淤泥,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隐蔽的河湾。我曾无数次走过旁边的树林子,却从未注意到这处幽闭之地。两只海鸥从水面上飞过,向对方说着情意浓浓的话。我真希望我也是一只海鸥,那么我就可以自由地翱翔在天空中,俯视大地上的河流和树木、山谷和石头。罗斯卡洛家的土地,特雷曼诺家的土地,还有它们当中的恩斯尤尔。
在河湾的头部,我看见了一片像是船坞的空地,破损的船只或在泥地里搁浅着,或在浅滩上悠悠地晃荡着。那里有一艘平底的驳船,一艘船身绿莹莹的小艇,几艘用木板钉牢的游艇和磨损严重的渔船。到处堆积着电线和绳索,生锈的金属配件,还有老旧褪色的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