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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堆放着许多木桶,四处散落着麻袋和木箱,表面残留着的泥土已经结成泥块。在这热闹欢乐的气氛中,女人拿着笔盘点家中货物,指尖沾上了墨水的痕迹:

肉桂、生姜、肉豆蔻、丁香还有白兰地酒,让我开心得红了鼻子。

女人使了个眼色,跳舞的人群里有个男人停了下来,过来将一只小木桶的盖子撬开,在他的撬动下,桶里的液体晃荡着。歌声渐渐放缓了,当女人轻轻沾了一下桶里的液体,然后将手指放在嘴边,所有人都停下动作,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看着她浅尝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回味着,看看海水的咸味是否跑了进去。

当她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时,房子里又重新爆发出欢声笑语。将木桶重新封住前,男人们纷纷拿起杯子,迫不及待地跑来分一杯羹,仰起头将那佳酿倒进嘴里,沿着饥渴的喉咙淌下。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清点房子里的货物。

外面,暴风雨还在肆虐,年轻女子身着单薄的衣物执着地踽踽独行。她脚上穿的薄薄的靴子并不适合在这种冰天雪地的路面上行走,那只适合柔软的地毯;身上的丝绒裙完全被雨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子上。但她的脸上却流露出坚毅无比的表情,仍然坚持不懈地走向那个地方。寒风呼呼地刮着,远处有一座黑色的小屋,就在道路的前方,如灯塔般指引着她。

终于,透过树林之间的空隙,她看见了一道亮光,还听见了微弱的歌声。她继续向前赶路,在草坪的泥地里滑了一跤,然后狼狈地来到了小屋前。她能闻到木头燃烧的烟味,能闻到油灯燃烧的气味,能感觉到屋里的温暖,却没有勇气去呼喊屋里的人。当她正准备跨过门槛时,后腿突然发软无力,一下子昏倒在门外,不省人事。

一道黑影突然闪现,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它跃过年轻女子,来到台阶上,对着门板又抓又叫。如它所愿,有人拉开了门闩,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如啤酒从木桶里溢出来。一个高大魁梧、肩膀宽厚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粗糙的脸孔上长着浓密的胡须,瞳孔里透出榛果的颜色,因喝过酒而目光如炬,因快乐而容光焕发。

看到冰冷的地上躺着个人,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屋里的女人见状从桌旁起身,走到他身边来探看。看到门外的情况后,她先是怔住了,然后才冒雨走出门。她冲男人大声呼喊着,反应过来的他赶紧跑出来,抱起地上的女孩。吸过雨水的衣服令她变得更沉了,男人抱着沉重的她,快步走进温暖的房子里。

欢快的歌声停止了,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着那名年轻女子,她正躺在壁炉前的椅子里。与屋里的人相比,她落魄得像幽灵,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一个男人好奇地低喃了一句,手指上还染着墨水的女人没有仔细听,她正忙着解开女孩披肩上的绳子,然后把披肩卸去,用一条毯子裹住她。接着,她用力去扯她的手套,一只手套飞了出去,啪嗒掉落在地板上。

将她抱进来的男人捡起地上的手套,用手抚摸着袖口的精美刺绣。这附近只有一户人家买得起做工如此精致的昂贵手套,那个家族的名字就印在家里装着大小货物的木桶和板条箱上。这时,女孩的眼睛动了动,冷得发颤的她咳嗽了起来。女人赶紧拿来一杯白兰地,递到她唇边。湿润的酒顺着她的喉咙滑下,她眨了眨睫毛,睁开眼来。她看着眼前的女人,慢慢地认出她来。

“罗斯卡洛……夫人?”她虚弱地问。

女人微微地笑了,却隐隐透出一丝悲伤:“是我。”她将女孩额前的湿发拨开,多年以前她也曾习惯这样,把额前的碎发梳到脑后。

“她不能留在这里,”男人黑着脸说,“这里不欢迎她。”

“够了。”女人朝她凑近了一点,“小姑娘,不要听他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迷路了。”她先是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最后才将视线落在火炉前的一团黑影,“你家的猫带着我穿过冬青树林,它一直不停地朝我叫啊叫,我就不由自主地跟过来了。它是不是……”

“是的,”女人回答道,“就是那只。”

“它现在肯定很老了。”她困倦地闭上了眼。女人用力摇了摇她的身子。

“先别睡,孩子。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女孩努力地睁开眼睛,原本苍白的脸颊,这时也有了点血色。“他们很快就要来了。”她急切地说,“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在大厅里。他们知道了,他们就要过来了。”

“他们是谁?”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冷静,“快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