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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刚毕业的时候在北京照的,我在北京实习,他留在南方,分隔两地,每个周末,他就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来看我,在一起待一天,又坐火车回去……他真的很能吃苦,有时候火车上没有座位,他就那么一直站回去……有一次,他竟然在北京待了足足的五天,我问他怎么会有假期,他说为了得到这五天,他一个人揽了五个人的工作,各种调班,整整一个月,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这是我们租的第一个房子,很小,只有五十几个平方,却需要用他半个月的薪水来支付。那时候虽然苦,但日子过得很好,你看这一桌子的饭菜,都是他做的……

这是我们的新房。他的单位分的,我们只付了一小部分钱。12楼,光线特别好。当时,真的体会到,有了房子,就有了家……这个柜子上的木雕,是我们在菲律宾旅游的时候买回来的,他特别喜欢……

这是我们的蜜月照,这也是,这也是……这是他和我爸我妈……

“应璟!”大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安娜滔滔不绝的展示。

她俩同时抬起头。

大沥站在门口。

“马活和曼丽让我们过去一趟。”他简短地说。

噢!应璟在安娜的回忆中清醒,马上站起来,逃一样离开了那个房间。

他们一起去参加马活和曼丽的婚礼。马活生平第一次穿上西装,见人就笑,合不拢嘴。曼丽穿一身红礼服,自己给自己盘的头发,侧面别一朵大红花,显得妩媚娇美。

他们去,不但要给红包,还有任务的。大沥负责给婚礼播放音乐,放一些《明天我要嫁给你》《婚礼进行曲》之类的歌曲。应璟负责给大家发喜糖。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吃酒。

小孩子们最喜欢参加婚礼了。难得有机会,所有的小孩都聚到一起。别人大喜,他们大乐,再也没有比可以放开玩,又马上有一顿好吃的等着的感觉更好的。过家家,是永远也玩不腻的游戏。尤其喜欢扮新娘子,那边还没有拜天地,他们先拜开了,雀跃,欢笑,奔跑,时不时到灶台旁边去监督一下。丰盛的宴席由一个擅长厨艺、经验丰富的长者统筹指挥,各家各户都来人帮忙,男人们砌灶,杀猪,宰鸡,剖鱼,女人们择葱,剥蒜,淘米,洗碗。

农村里的流水席,喧哗热闹,一桌乡宴,四道凉菜,六道热菜。流水席,人们自行组桌,零散来的人们见哪儿有空位,就上去就座,吃完一桌走了,有人迅速上来收拾擦桌,马上又坐满一桌,又是一番凉菜热菜轮番上桌。

乡下最热情的妇女,被安排去添饭。她们一般身形魁梧,笑容满面地将一大笸箩米饭抱在怀中,来回穿梭巡视,见谁的碗里行将要空,右手挥舞起大木头饭勺子,当头就给人盖下去,那人的碗里立马满了。也不管你吃不吃得下,在主人的眼里,要让你自己起身去添饭,是一种怠慢。

忙得差不多了,应璟端着喜烟和喜糖抬起头寻找大沥。

阿彪和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坐在一起,已经喝上了,面红耳赤。

小熊作为伴郎,一直陪在马活身边,也穿着一身西服,难得一见的是,头顶的墨镜不见了。

大沥坐在调音台和大音响中间。安娜在他身边,穿着一条大花裙子,一只脚踩在长椅上,下巴搭在大沥的肩膀,笑笑地看着热闹。村民们对这个新来的女人很好奇,看看她,又看看应璟。

来来来,该咱们吃了,曼丽招呼着,把小熊、阿彪他媳妇都拉过来凑一桌,大沥和安娜也过来了。

照顾不周,照顾不周,曼丽笑着给大家一一安排位置。

只剩一个座位,曼丽把大沥按了下去,落在应璟身边。

安娜还站着。

坐在大沥另一边的小熊想站起来,被曼丽瞪住了。

阿彪的媳妇,也想站起来,也被曼丽盯住了。

气氛有些尴尬。

倒是安娜,继续保持着微笑,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就在大沥要站起来的瞬间,应璟轻轻站起来,离开了。

她径直朝前走。走得很远,很远,拐上一条大路,又拐到一块菜地边,停了下来。

这几天她是怎么了,喉咙里总是忍着什么。她站在那里,目光投向远方。风带着凉意,越来越大。所有的树都在纷乱摇摆。地面的杂草,随着风势高低起落。尽管离了很远,但那边还是热闹的。不时有新的客人前来,鞭炮声又响起。

突然,喧闹的音乐声停止了。

一首歌的前奏遥遥远远传了过来。

那是她听过的。

幽美村落,夕阳如血。

菜地早已收割,只堆着几堆谷草。一棵树上,麻雀们跳来跳去,叫个不停,突然又集体拍打翅膀飞到空中,瞬间又猛然冲下来,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