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富兰克林自传 自传(1)(第18/26页)
德纳姆先生在水街租赁了一个店铺,我们在那儿销售我们的货物。我勤勉地照看生意,学会了记账,很快就成了一名销售能手。我们一同吃住。他像一个父亲一样教导我,因为他真诚地看重我。我尊敬、爱戴他,我们本来可能会一直这样快乐地合作下去。但是,在1727年2月初,我刚过完21岁生日,我们都患了病。我的病是胸膜炎,这几乎让我丧了命。我经受了很多痛苦,已经失去了生的希望。当我感觉自己在恢复时,反而很失望,甚至有些懊悔,生命不息就必须去面对不可避免的挑战和痛苦。我不记得他患的是什么病。他病了很久,最终死去了。他在口头遗嘱中给我留了一小点遗产,算是他与我的友情的象征,他让我再次失业。因为他的店被他的遗嘱执行人接管了,我和他的雇佣关系也结束了。
我的姐夫霍尔姆斯此时在费城,劝我重回本行。凯默劝诱我说他会给我更高的年薪,让我去给他管理印刷铺,那样他就能专心经营文具店了。我在伦敦听他的妻子和他妻子的朋友说,他人品很差,他们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我试过找商店店员的职位,却一时找不到,就又答应凯默了。我在他的印刷铺里认识了以下员工:休·梅雷迪斯是一个威尔士籍的宾夕法尼亚人,30岁,习惯干农活;他正直、理智,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喜欢读书,却因为嗜酒而荒废了。史蒂芬·伯茨是个年轻的庄稼人,也习惯干农活,生性不凡,相当机智且幽默,但有点懒惰。他每周给他们极低的工资,声称随着他们的技术越来越熟练,每三个月会涨一先令,他们因此愿意为着将来涨工资继续干下去,这也是他引诱他们进他的印刷铺工作的筹码。梅雷迪斯在印刷机旁工作,伯茨是装订工。他承诺要教会他们这两种技术,尽管他自己一样也不懂。约翰是一个粗野的爱尔兰人,没有一门手艺,凯默从一个船长那里买了他四年的劳动。他也是个印刷工。乔治·韦伯,一个牛津大学的学生,凯默同样买了他四年的劳动,打算把他培养成排字工人,他现在就是排字工人。还有戴维·哈里,一个个农村男孩,他被收为学徒。
我很快就察觉,他之所以给我比之前更高的工资,是因为他想让我给他培养这些廉价的新手。而且,一旦我把他们教熟练了(那时他们都和他签了一定年限的契约),他就可以不用我了。然而,我依然很快活地干了下去,把他之前混乱不堪的印刷行管理得井井有条,还让他的伙计们注意改进他们的技术。
一名牛津大学的学生竟然卖身为仆人,还真是罕事。他还不到十八岁,他告诉了我们如下有关他的故事:他生于格洛斯特,并在那里上了文法学校。他们演戏剧时,他表现出色,因此在学生中间小有名气。他参加了“幽默社”,他写了一些散文和诗歌,格洛斯特报纸还发表了他的作品。因此他被送去牛津。他在那里待了一年左右,但是他不满足,想到整个伦敦去观光,还想成为一个演员。最后,领到三个月的补助金十五几尼后,他没有拿去还债,而是走出了城镇。他把学生礼服藏在荆豆丛里,步行去了伦敦。在伦敦,他结交了坏人,很快花完了他的金币,还找不到进入戏剧圈的门路。为了满足基本需求,他把衣服当了,但还需要食物。他饥饿难耐地走在街上,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张人贩子的传单落到他的手中,上面说,只要答应到美洲服役的人将立刻受到款待。他立即去了,签了契据,被带上船,来到了这里,从未给他的朋友写信说他后来的境况。他活泼有趣、生性善良,是个很好的同伴,但闲散,没思想,而且非常轻率。
那个爱尔兰人约翰不久就逃走了。我渐渐和其余的人相处融洽,当他们发现凯默根本不能引导他们工作,而且我每天能教他们一些东西,他们更加尊敬我了。礼拜六绝不会上班,因为那是凯默的安息日,因此我有两天阅读时间。我在镇上认识的有智慧的人越来越多了。凯默本人对我挺客气的,也很尊重我。现在除了我欠弗农的钱,没什么使我不安了,那钱我无力还清,我一直不善于存钱。而弗农为我考虑,未提起这事。
我们的印刷行经常缺整套的铅字,而美洲还没有浇铸铅字的人。我在伦敦詹姆斯那里见过铸铅字,但没注意到是怎么浇铸出来的。而我这时设法造出了一个模子,把现有的铅字当做冲模,击打铅模。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可以满足需要。我还偶然雕刻了一些铜板,我造出油墨,我还是个仓库管理员,等等,总而言之,我就是个杂务工。
但是,不管我多么能干,我仍发现随着其他员工技能的提升,我的付出日渐不重要了。而且,凯默在付给我第二季度的工资时,他表示,他觉得我的工资太多了,认为我应该减少一些工资。他对我越来越不礼貌了,越来越摆起一副老板的架势,时常找碴儿,吹毛求疵。尽管他这样,我还是忍耐着,因为我认为他向我生气的原因是他的经济不景气。最终一件琐事使我们的关系破裂了。当时法庭附近发生了巨大的噪音,我把头从窗户伸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在下面街上的凯默看见了我,就大声用愤怒的语气要我别管闲事,还说了一些责备我的话,这时所有往外看热闹的人都看到了他是如何对待我的,他当众怒斥我,这更加激怒了我。他立即跑到印刷行来,继续和我争吵,双方都恶言相向,他按照合同向我发出一个季度的解雇通知,他还说他后悔与我订立这么久的解雇警告。我告诉他说他后悔完全没必要,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我拿上帽子,走了出去,希望我在下面看到的梅雷迪斯能照看好我留下的东西,并把它们带到我住的地方。